第3章
  “好,那你快些。”魏二老爷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匆匆的往灵堂方向去了。
  辛禾不想和魏明烬独处,急遽道过谢后欲走,却被魏明烬叫住。
  “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万事当谨慎些为好。回去之后,最好再请个大夫瞧瞧。”
  “多谢公子好意。”辛禾说完,便带着琼华步履匆促离开了。
  魏明烬站在廊下,望着辛禾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随从奉墨立在一旁,低声问:“公子,老爷后宅姬妾众多,但这些年始终无人有孕。何以这位辛姨娘进府不过月余,竟然就有了身孕?此事太过蹊跷,可要属下去查?”
  “我很可怕?”魏明烬却答非所问。
  奉墨一愣,他不明白魏明烬为何会这么说,但还是如实道:“公子温润谦和无人不称赞。”
  但这位辛姨娘却怕他。
  之前在厅堂里时,他曾想过她是胆子小或者是紧张。
  但刚才对视时,他却清楚的看见了她眼底的惊惧。
  “她那定然是做贼心虚。”奉墨忿忿不平。
  他们公子是魏家独子,老爷过世后,家业本该全由他们公子继承。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有孕的辛姨娘,而且二老爷还跟着上蹿下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的爹呢!
  电光石火间,奉墨心中骤然浮起了一个惊悚的猜测:“公子,辛姨娘腹中的孩子不会是二老爷的吧?”
  辛姨娘如今有了身孕,那老爷留下来的家产,就少不得得分他们一份了。若这孩子是二老爷的,那这份家产不就进二老爷的口袋里了么?
  魏明烬凉凉瞥了奉墨一眼。
  奉墨下意识认错:“属下妄言,请公子责罚。”
  魏明烬垂下眼睫。
  他二叔那人虽然贪财好利,但向来惧内胆小,这种铤而走险的事,他做不出来。
  但魏明烬想了想,却吩咐:“将你的揣测透给二婶,另外再让人去查查这位辛姨娘。”
  “是。”奉墨应了,犹豫片刻后,又试探问,“那老爷之死,可要再查?”
  前院有唢呐声响起,夹杂着女子哀婉的哭灵声,显然县令已经到灵堂了。
  魏明烬站在铺天盖地的缟素里,眉眼温润如玉仿若品行高洁的皎皎君子,但说出来的话却凉薄至极:“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再查的必要,就这样吧。”
  轻飘而随意的语气,仿佛死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奉墨一个激灵,顿时低头,不敢再多言半句。
  第3章 揭发
  辛禾甫一回去,就找借口将琼华打发下去了。
  待到房门掩上,屋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辛禾先前强装的冷静一瞬剥落,露出了内里的惊惧焦灼。
  那晚的人竟是魏明烬!
  那晚辛禾虽中了药,但当那尖锐的痛楚传来时,辛禾曾有短暂的清明。她在喘息里仰头,看见了对方的脸。
  那是张金相玉质的脸。
  那时的辛禾既难受又欢愉。
  她的身体像被人劈成了两半,但媚药带来的欢愉,却又在转瞬将那些难受抚平。继而又在她身体里滋生出滚烫灼意来,烫的她浑身酥麻发痒,唯有贴紧眼前人方得纾解。
  而且眼前的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与他春风一度,她也不算亏。
  那时浑浑噩噩的辛禾放任自己沉沦,甚至还主动配合。
  那是荒唐而又意乱情迷的一晚。
  药效过了之后,辛禾不顾身上难受,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那个魔窟。
  于她而言,在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既然是梦,醒来就得忘了它。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只那一夜,她竟有了身孕。
  这孩子来得时机很巧妙,她意欲用这孩子为自己谋一份富贵。但却怎么都没想到,那晚与她春风一度的人竟是魏明烬。
  而如今,她是魏明烬名义上的庶母。
  辛禾不止一次听人夸赞,魏明烬学问好,为人谦逊柔和,是含霜履雪的温润君子。
  但那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床帏里,辛禾看见的那个魏明烬,却是哪怕在情欲和药效的裹挟下,眉宇间仍透着着阴鸷冷厉。
  与今日这个温其如玉的公子判若两人。
  但辛禾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不过从先前的情形来看,魏明烬没认出她。
  这倒正常,毕竟那晚,魏明烬似乎也中了药,否则他们之间也不至于失控到那个地步。
  先前辛禾还曾想着,富贵险中求,搏一搏或许老天爷会站在这边。但在发现魏明烬就是那晚之人后,辛禾立刻改了主意:富贵险中求是没错,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虽贪财,但却不想赔上自己的性命。
  一旦魏明烬知晓,那晚的人是她,为了他自己的名声,魏明烬也会除掉她。
  与其引颈受戮,倒不如按照先前的计划,拿了遣散银,与其他妾室一同出府,然后离开清源县,越远越好。
  辛禾再抚上平坦的小腹时,心境已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这孩子本就不该来,如今她只能寻个机会将它送走了。
  很快,管家明叔就带了许多人过来。
  明叔是府里的老人了,据说他对魏大老爷有救命之恩,所以纵然他面容丑陋,又瘸了一条腿,但魏大老爷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将府里所有事都交给他管。
  明叔站定后,说明来意:“辛姨娘,公子先前吩咐过了,从今日起,您的吃穿用度都比照着他的来,这些是给您院里添的人。”
  话落,明叔身后的十来人一同向辛禾见礼。
  这么多人守着她,到时难免行事不便。
  辛禾柔声推辞:“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身边的人够使了。而且我这里地方小,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劳烦管家你同公子说一声。”
  自辛禾被诊出有孕后,魏二老爷已经给她添了人。
  “姨娘如今一切都比照着公子来,自然也不能再屈居在这小院里。公子已命人将翠微院收拾出来了,姨娘这会儿就搬过去吧。”
  “不必,我在这里住的挺好的。”
  辛禾如今将魏明烬视若洪水猛兽,她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会愿意搬的离他更近呢!
  但管家却一脸不容拒绝:“辛姨娘,您如今怀的可是老爷的遗腹子,若是您有个好歹,不但公子会遭人非议,只怕二老爷也不会善罢甘休。还请姨娘别让公子难做,也别让老奴难做。”
  管家的话听着句句在为辛禾着想,但实则他心里向的是魏明烬。
  魏明烬是夫人所生,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情分深重。
  辛禾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诊出有孕,原本全该属于魏明烬的家业,如今得分辛禾腹中子一半,这让许多魏家的老仆心中忿忿不平。
  不过即便心中忿忿不平,但差事还得做。
  辛禾还想再说什么,但管家已呵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姨娘收拾。”
  侍女婆子们忙领命去了。
  管家又看向辛禾:“姨娘,请吧。”
  辛禾只得搬去翠微院。
  如今时值仲秋,但翠微院中非但没有萧索,反倒木槿花盛海棠娇艳,繁花竞相盛绽宛若春日。
  管家站在廊下,躬身道:“公子还说,您如今有孕在身,该好生将养着,日后灵堂就不必去了。若缺了什么,可随时遣人来寻老奴。”
  说完后,管家向辛禾行了一礼,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翠微院青瓦飞檐,游廊曲折缦回,山石水景布置的疏朗宜人,比辛禾先前住的院子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辛禾却高兴不起来。
  琼华带着人在归置东西,辛禾独坐在窗下,一个青衣侍女端了盏桂花蜜水来,压低声音道:“姨娘放心,二老爷会保姨娘母子平安的。”
  先前辛禾身边只有琼华,这侍女是她被诊出有孕后,二老爷拨来照顾她的。
  这侍女是二老爷的人。
  若是先前,辛禾定然会与这侍女虚以为蛇,但现在她却只觉烦躁。
  “知道了,下去吧。”
  青衣侍女行过一礼后,便退下了。辛禾听着前院的嘈杂声,在心中暗自思忖:待魏大老爷的后事办完,想必魏明烬就要着手料理她们这些妾室了,她得赶在魏明烬放妾室出府前送走这个孩子。
  之后辛禾一直在寻找动手的机会,但却始终无果。
  她如今走到哪里都是仆从环绕,魏明烬派来的人和魏二老爷的人,皆一瞬不错的盯着她,压根不给她磕着碰着的机会。
  辛禾便转而想从吃食上着手。
  但偏偏仆妇里有人懂药理,辛禾想吃的东西前脚刚吩咐下去,后脚那仆妇便来禀:“茨菇性寒,有孕之人不宜食之。姨娘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腹中的孩子想想,还是换其他菜吧。”
  辛禾又陆续报了几道菜,其中不宜有孕之人食的,皆被那仆妇指了出来。
  辛禾面上赏了那仆妇一串钱,心里却十分憋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