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魏明烬含笑问:“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想着好久没见兄长了,就过来见见兄长。”
  “既是来见我的,那就随我走吧。姨娘身子不适,大夫叮嘱要静养的。”
  魏明绚应了,跟着魏明烬去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自从病了之后,辛禾愈发懒怠走动,每日只待在翠微院中,过得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意味。
  这日午后,魏明烬照例来她这边探病闲坐。
  两人刚说了两句话,就有侍女来禀:“姨娘,门房过来说,门外来了一个男子,自称是您的同村。说是受您叔叔所托,来给您东西。”
  辛禾眼睫猛地颤了颤。
  辛有志夫妇现在迫不及待想与她冰释前嫌,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接触到她的机会,所以他们绝不可能托同村人来给她送东西。
  那么门外自称她同村的人只可能是周水生。
  还没等辛禾想出应对之策,魏明烬已道:“既是受姨娘叔叔所托,那还不快将人请进来。”
  第16章 寻到
  等待的过程总是焦灼而又不安的。
  一个周水生已让辛禾焦头烂额,如今再加上个魏明烬,辛禾只觉自己死期将至。
  但偏偏她又不能赶魏明烬走。
  而向来惯会做面子活的魏明烬,这会儿却巍然不动的坐着。甚至还递了盏茶给辛禾,含笑道:“今日天寒,姨娘喝盏姜茶暖暖身子。”
  “多谢公子。”辛禾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伸手去接茶盏。
  此时外面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辛禾心下一颤,手中的茶盏一个没端稳,姜茶差点泼了魏明烬一身。
  “呀,公子没烫着吧?”辛禾吓了一跳,忙关切看向魏明烬。
  魏明烬掸了掸在袖口上的几滴茶渍,含笑摇头:“我没事,姨娘可有烫着?”
  但他望过来的目光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辛禾被他看的垂下眼脸,有些不自在:“我也没事。”
  “姨娘没事就好。”魏明烬起身,“既然姨娘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辛禾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公子慢走。”
  魏明烬颔首,刚出门口时,正好与被带来的周水生遇见。
  “魏公子好。”周水生上赶着的向魏明烬行礼。
  魏明烬含笑点头,停下问:“这位小哥面生,不知是……”
  “小人周水生,是辛姨娘的同村人,也算是与辛姨娘自小一起长大的。”周水生立刻接话。
  魏明烬应了一声,见厅上的辛禾频频朝这边张望,他便不再多言,径自离开了。
  侍女已将地上的碎茶盏收拾干净了,周水生进到厅中时,就见辛禾坐在主座上,旁边站着两个侍女。
  有外人在,周水生不敢造次,便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道:“前几日我回家看望我娘,今日离村时,辛叔托我顺道给姨娘送些姨娘爱吃的核桃来。”
  “有劳你跑这一趟了。琼华,给他拿一吊钱。”
  琼华应了,将一吊钱给周水生。
  周水生双手接过,道了谢后,又道:“辛叔还托我给姨娘带句话,说是寒衣节将至,让姨娘今年莫要忘了给爹娘烧寒衣。”
  两日后便是寒衣节。
  辛禾握着帕子的手倏忽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知道了。”
  周水生此番来的目的已达到,便不再过纠缠,拿了钱之后就离开了。
  辛禾将侍女全屏退下去,脸上这才流露出恨意。
  这段时间她待在翠微院养病,过得不知今夕何夕,也刻意遗忘了周水生。
  上次的七日之约已过,而自己并未去赴约,所以周水生便寻了个由头,堂而皇之的来魏家威胁她。
  但她绝不会一直受此人胁迫。
  辛禾眸光沉沉,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而一墙之隔的庭院里,魏明烬坐在院中品茗,有小厮来报:“公子,周水生走了。”
  从周水生进到辛禾院中再到出来,统共不过一刻钟左右。
  但魏明烬却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吩咐:“让人盯着他。”
  有人领命去了。
  第二日,魏明烬去探望辛禾时,辛禾就同魏明烬道:“明日便是寒衣节了,我如今有孕在身,无法长途跋涉回十里村在我爹娘坟前上香烧寒衣。但我之前在慈云寺为我爹娘供奉了牌位,不知公子可否允准我明日去趟慈云寺,在我爹娘的牌位前上炷清香,也算是尽一尽我这个做女儿的孝心?
  辛禾一身月白绫罗衫裙,拢着手炉坐在秋阳里,一张莹润娇柔的芙蓉靥上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似是怕魏明烬拒绝,她一双濛濛秋水眸里皆是忐忑祈求。
  魏明烬含笑:“姨娘既想为父母尽孝,我如何能拒绝。不若我明日陪姨娘一道去?”
  “不必,公子明日也得为老爷烧寒衣,让琼华陪着我就行了。”
  “好。”魏明烬应了。
  当天夜里,魏明烬正要就寝时,消失许久的池砚终于现身了。
  池砚向魏明烬禀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辛禾的。
  “属下又重新去了趟十里村,关于辛姨娘在叔叔家的种种,都与奉墨之前打探的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属下从村里一个老人口中打听到,明叔带人离开十里村的第二日寅时末,那老人早起干活时,曾看见辛有志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着急忙慌出了村子,再回来时已是第三天中午了。
  “当时他们一家四口是坐着板车回来的,车上还拉着许多东西,其中还有个麻袋。左邻右舍好奇问,辛有志两口子说,是盖房要用的灰料。”
  魏明烬用指尖轻叩了两下桌面,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明叔之前说,辛姨娘是被绑着送进府的?”
  “是。”池砚应过之后,也反应过来了,“既然辛姨娘不愿意入府,那明叔离开那天夜里,辛姨娘极有可能逃跑了,但后来又被辛有志他们抓了回去。辛有志他们怕此事被老爷知道,所以就用这种掩人耳目的办法将辛姨娘带回去?”
  魏明烬自然不会为池砚解惑。他只淡淡撩起眼皮子:“明日就到一旬之期了,你查的如何了?”
  池砚双肩顿时垮了下来,整个人如丧考妣。
  “醉月楼的老鸨死了。”
  这九日以来,池砚人腿都要跑成马腿了,结果却只找到醉月楼老鸨的尸体。
  “她是被人杀死的,一招毙命,尸体被扔在城外的乱葬岗。”
  这是魏明烬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们这里虽然只是个小县城,但无论哪一行,要想做到行首,都得背后有人撑腰。
  而醉月楼作为县城里最大的花楼,若无人撑腰早被人整垮了。如今醉月楼倒了,还牵扯进略卖良家子的案子中,背后之人定然会除了老鸨以断尾求生。
  魏明烬坐在灯盏下,好整以暇问:“哦,那你是打算要将她风光大葬?还是打算带着她的尸首去县衙报案,让县衙的人将杀害她的凶手绳之于法?”
  一听这话,池砚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魏明烬却不再搭理他。他径自起身朝内室走,边走边道:“明日就到一旬了,若到时候还找不到人,我做主让你们合葬。”
  池砚顿时被吓的哆嗦了一下,他知道魏明烬向来说到做到。
  “属下这就去。”池砚行过礼后,当即就火急火燎的去了。
  而辛禾却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在府中用过朝食后,辛禾便要带着琼华出发去慈云寺。
  但在临动身前,窦嬷嬷却来了。
  窦嬷嬷以辛禾如今怀有身孕,琼华一人难免伺候不周为由,又点了六七个婆子侍女随行。
  辛禾推辞不过,只得应了。
  之后辛禾去慈云寺,魏明烬则去了魏家祖坟。
  魏大老爷在世时十分重视孝道,每年寒衣节,他都会带着魏敬尧一同到魏家祖坟祭拜烧寒衣。
  而今年祭拜烧寒衣的人则成了魏明烬和魏敬尧。
  魏家祖坟在城外的一座山上,为了彰显后辈祭拜的虔诚,马车只能行至山脚下,之后的路需要他们步行上山。
  寒风刺骨,周遭草木凋敝。
  魏敬尧与魏明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捧着冥衣靴鞋席帽衣段的仆从。
  一开始,魏敬尧又在叨叨:“往年你父亲体谅你读书辛苦,从不带你来此祭拜。如今他不在了,你万不可懈怠。孔圣人不是说过,慎什思什么来着……”
  “慎终思远。”
  “对,慎终思远。你日后哪怕是去京城做了大官,也要时刻记得,我们魏家才是你的根……”
  魏敬尧一说起这些就没完没了。魏明烬既不反驳,也没露出不耐烦之色,只任由他说,反正他也说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走了没一会儿,魏敬尧气都喘不匀了,更别说说教了,而魏家的祖坟还在遥远的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