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辛禾如闻天籁,一瞬喜极而泣。
  她颤巍巍起身,但因腿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但她仍不安的望着态度不明的魏明烬。
  直到魏明烬吩咐:“来人,送她回去。”
  辛禾这才如蒙大赦踉跄离开。
  魏明烬既然让她离开,那便意味着,登门的那些官差由他去应付。
  琼华候在廊下,见辛禾双目通红出来时被吓了一跳,忙迎上去:“姨娘,您没事吧?”
  辛禾摇摇头,由琼华半扶半搀着回了翠微院。
  先前辛禾在雨中染了寒气,这会儿又面色苍白如纸,琼华欲要请大夫来,却被辛禾拒绝了。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我听说官差上门了,你去前院瞧瞧,看是什么情形。”
  虽然魏明烬让她回来了,但辛禾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琼华应声去了。辛禾独自待在房中,连身上沾了寒气的衣裙都没心思换,只站在窗牖旁,望着前厅的方向,眉眼间难掩焦灼。
  那天夜里她是失手捅伤周水生的。
  在周水生跌下山坡后,她怕被人发现,什么都顾不上就逃走了。
  如今官差来魏家找她,是不是说明他们找到什么证据了。
  是她丢失的那只金累丝白玉葫芦耳坠?还是那把匕首?
  若他们当真找到了证据,那魏明烬还能救她么?
  辛禾一颗心如被置在火上烤,她焦灼不已,不住探头张望。
  寒风裹着细雨扑在她脸庞上,打湿了她乌浓的鬓角。但辛禾却仿若察觉不到冷似的,有侍女婆子来劝了好几次,但辛禾仍站在窗畔不肯挪开半步。
  等了不知多久,有人撑伞自连绵的雨幕中而来。
  辛禾双眸一亮,当即疾步朝外行去。
  “公子。”明明只有一小段路,但辛禾却走得微喘。
  若非院中还有下人在,辛禾都要提裙冲进雨幕里去迎魏明烬了。
  但到最后,她只能克制的站在廊下,目光急切的看向那个缓缓行来的身影。
  雨幕中,魏明烬的身影由远而近。
  他提袍上了台阶,将伞交给一旁侍立的侍女。
  辛禾虽心中急切,但还是克制着将魏明烬引进厅上坐下。
  待下人上过热茶退下后,辛禾才迫不及待问:“公子,官差怎么说?”
  “仵作验尸后,推测周水生遇害时间是在寒衣节当晚,而那晚你宿在慈云寺。”
  “所以他们只是例行查问,而非……”纵然此刻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后面的话辛禾还是谨慎的没说出口。
  魏明烬颔首应了声,慢条斯理喝着茶。
  辛禾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例行查问就好。
  松过一口气之后,辛禾又开始后悔了。
  自己先前不该那么沉不住气的。
  听说官府找到周水生的尸体后,竟连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惶惶然的自揭其短。如今……
  辛禾局促的站在一旁,不安的看向魏明烬。
  虽然先前魏明烬出面帮她应付了官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安全了。
  或许魏明烬是怕她锒铛入狱会影响魏家的名声,亦或者是魏明烬怕她落在官府手中,会说出他们之间的种种,所以他才会出面帮她去应付官差。
  如今官差被他打发走了,接下来就该是她了。
  他会如何处置她,如何处置她腹中的孩子?
  辛禾正不安时,池砚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公子,姨娘熬的药好了。”
  药?什么药?!辛禾脸倏的一下发白,她下意识看向魏明烬。
  魏明烬却没看她,只吩咐:“端进来吧。”
  池砚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径自将药碗递给辛禾。
  辛禾不接,只惊惧的看向魏明烬,哀哀叫了声魏明烬:“公子。”
  魏明烬却不为所动,只含笑看着她:“这药凉了药效就减半了,姨娘还是快些喝吧。”
  魏明烬话音刚落,池砚便将药碗往辛禾面前又送了送。
  “姨娘,请吧。”一身黑衣的池砚面无表情看着辛禾,仿佛是来自地狱勾魂索命的无常。
  辛禾不想接,但又不敢不接。
  她双手颤巍巍的抱着药碗,又几近哀求的看向魏明烬。
  她不想死。
  无论是给周水生偿命,还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内宅里。
  魏明烬却看都没看她这边。
  他一只大掌罩在膝盖上,轻轻揉弄着,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雨幕上,一张冷白如玉的脸上隐隐有不耐烦之色。
  辛禾看了好一会儿,见魏明烬仍不为所动,只得含泪捧起药碗。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但偏偏她的生死不由她。
  含泪喝完药后,辛禾面如死灰的瘫坐在玫瑰椅里,等着药效发作。
  不知过了多久,她没等到药效发作,反倒耳畔却蓦的传来一道叹息似的男声:“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辛禾回过神来,就见魏明烬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辛禾此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即便站起来,想要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但还没等她开口,魏明烬修长的指尖却抚过她的耳垂。
  辛禾一怔,这才看见魏明烬指尖捏着一只耳坠。
  金累丝白玉葫芦样式,是她先前丢的那只,所以这只耳坠是被魏明烬捡到了?
  辛禾愣愣看着魏明烬,不明所以。
  魏明烬也不言语,只垂眸细细替她将耳坠戴好。
  认真端详了一番后,他才弯下腰与她对视:“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成于心思,谋于深思1。不论在什么时候,只有沉得住气,你才能赢,明白么?”
  魏明烬这话太深奥了,如今的辛禾完全听不懂。
  但辛禾从魏明烬的身上没察觉到杀意,她瞬间就意识到,汤药一事是她想岔了。
  辛禾忙不迭点头。
  只要魏明烬不杀她,他说什么她都会听,听不懂她也会努力学的。
  而此时的魏明烬还不知道,未来有朝一日,辛禾会将他今日教的悉数用在他身上。
  她一面在他面前扮无枝可依便不能活的藤蔓,一面却在不动声色的筹划逃走。
  等他发现时,她早已如鱼入水如鸟投林,再不知所踪。
  第26章 教她
  自从官差来过魏家后,辛禾私下就一直在留意着周水生一案。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事也传进了芳絮耳中。
  芳絮自打上次被冠上谋害辛禾的罪名后,就一直被禁足在府中最北面的清梧院中,日日须得为辛禾和她腹中的孩子抄经祈福。
  而清梧院中另外两位姨娘如今早已歇了别的心思,只想安然待在魏家养老。
  她们三人既同住一个院子,那两位年长的姨娘时常也会劝芳絮。
  “如今她怀着老爷的遗腹子,又得公子敬重,你何必要没事找事与她过不去呢!”
  “就是,公子出手阔绰,又待我们和善,你也别再折腾了,好好的同我们姐妹俩在这里养老多好。”
  但芳絮偏不,她咽不下那口恶气。
  她是被诬陷的,而且她不能让魏明烬被辛禾蒙蔽,将一半的家产分给辛禾肚子里的那个野种。
  她一定要找到辛禾与人私通的证据。
  因此在无意间得知,慈云寺后山死了一名男子。而且那名男子死的那晚,辛禾恰好宿在慈云寺时,芳絮顿时便便生疑起来。
  之前两次她们去慈云寺时,辛禾都背着她们,偷偷摸摸去慈云寺后山与人见面。
  而现在,有一个男子死在辛禾宿在慈云寺的那晚,这男子不会就是与辛禾幽会的那人吧?
  芳絮越想越觉得可能。
  辛禾进府后,不可能有机会与人珠胎暗结。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定然是她进府前就怀上的。
  而在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府时,都一直在与一个男子幽会,那男子极有可能就是她腹中野种的父亲。
  但他们两人或许是因利益没谈拢,所以在上次幽会时,辛禾才会痛下杀手杀了对方。
  芳絮越想越心潮澎湃,她恨不得立刻就将此事捅至官府面前。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了。
  辛禾那人巧言令色,即便她现在将此事捅至官府,她拿不出确凿证据,官府也无法定辛禾的罪,反倒还会打草惊蛇。
  她只有先找到证据,才能将辛禾明正典刑。
  而若要找到证据,她必须得先离开清梧院。
  很快,芳絮便有了主意。
  之后没过几日,辛禾一如既往来魏明烬书房见魏明烬时,正好听见奉墨在禀:“公子,清梧院来人说,絮姨娘这两日病了,请大夫来诊治过后,说是时疫。”
  辛禾研磨的手一顿。
  她已经许久都没听见芳絮的名字了。
  魏明烬拧眉:“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时疫?”
  “属下也不知道。”奉墨摇头,“絮姨娘得知此事后,已自行收拾好了包袱,并自请去城外庄子上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