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切似是终于回归了平静。
  但不是。
  谢弦深依然没有醒来。
  外婆……醒来之后见到却盏最后一眼,也去世了……
  小老太太自从患上阿尔茨海默症,这种病随着时间的推移症状会越来越加重,简单的遗忘已经不是病症初期的表现了,会失认,失语。病症,以及车祸带来的记忆损伤,以至,她在醒来见到却盏最后一面的时候,认不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她最宝贝的外孙女。
  阿尔茨海默症,是时间治愈不了的病。
  叶女士知道这个,所以,在她还清醒的时候,她不想给盏盏、她的家人添麻烦。
  盏盏身边已经有了弦深,她相信,他会照顾好她的外孙女的,而现今,她的昔日好友已经离开,她也想去陪她了,她说过的,她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永远不会变。
  【我最最亲爱的盏盏:
  今天是一个连绵雨天,我执笔写下这封信。
  你是我最宝贝的外孙女,是我放在心尖上宠着的盏盏,人生中的诸多选择命题里,是外婆的私心,想让我的盏盏可以有个好的归宿。当我知道你选的联姻对象是谢家那位长子时,我心中感慨,一切都好像是命中注定。
  我的昔日故友言映,是弦深的外婆,我们无论在年少,抑或是彼此友情分隔之后,她对我来说,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我们也曾经约定过,以后的我们有了后代会为其亲自提名。
  相聚里,休辞金盏,酒浅还深。
  诗中,你们的名字皆各取一字,我相信,是缘分命定让你们相遇。
  盏盏,外婆猜你肯定又要哭鼻子了,没关系,别哭。生老病死,自然法则,这是改变不了的,哪怕外婆离开了,你也要好好地生活,我只希望你可以健康无忧,每天开心快乐,这就已经足够。
  外婆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守护着你。
  永远爱你。】
  这封信,是叶女士亲自提笔写下的,信中,辨不清是不是病症发作,小老太太的字迹隐隐不稳,但尤为在‘爱’字的笔迹最为工整。
  却盏读完这封信,眼泪瞬时掉下来。
  一滴一滴融进信笺里,染湿了字迹。
  “听到了吗,谢弦深……”却盏声腔揉着颤音,泣不成句:“我们的名字……是我们的外婆取的……”
  从她选他的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既定命运悄然转动了。
  回想起他们初次在机场见面,只是第一眼见到他,她被他眉尾下的小痣而吸引视线。
  她虽然弄丢了她的红银手链,但捡到了他的钻石胸针。
  选择联姻对象时,她把选择交给命运,指针指向的并不是他。
  可,她不信命。
  她选择了他。
  再之后的联姻,婚礼,演戏,这些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协议文书中一字一言立下的规矩都在不知不觉中打破、融合。
  从打破协议的刚开始,他入占她的生活,什么都要管着她,一点自由都没有。
  她觉得束缚,管她不能喝冷水,要早睡,管她到底吃没吃早餐,感冒会不会不舒服,等等等等,太多了,可这些他管她的事情,本质而言是为了她。
  她好像,有在慢慢适应他对她的好。
  “你知道,我第一次对你有其他感觉是什么时候吗?”
  那个其他感觉,对却盏而言很怪异,她从来没有对一个异性产生那样的感觉。
  在她得知他发高烧、却还要为她写下推荐信的时候,自己的手出了血都不顾,只是攥着她的手,低声着,“……别再提离婚。”
  那个瞬间,却盏是有些心软的。
  她心疼他。
  那时的她,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他产生那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无措打乱了她二十多年来只走一条路的想法,她受不住这种感觉,她逃避了。
  所以,在医院的那天,他对她说,别再提离婚,她转身就走,只给他留下一抹背影。
  被打乱的路该怎么往下走,她不想面对。
  只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在她濒死的两次意外中,一次落水,一次失火,她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喜欢和爱,言语会撒谎,但心脏会承认。
  外婆说,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现在,她也信了。
  是啊,一切都是天定。
  她一定会和他有牵扯,因为……
  因为什么。
  却盏心中似是有了答案。
  她抬手,指腹浅浅地点了下他眉尾下的那颗小痣,这颗小痣,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
  “对不起,谢弦深……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他为了保护她受伤,她自责,愧疚。
  却盏站在他身边,而后低身,一记轻吻落在他唇间,眼尾滴落的泪也顺势浸在了他薄睫上。
  可是怎么办。
  二十六年来,她好像突然懂得了最不想懂得的感情。
  原来,她的心已经给了他了。
  第62章 nacht 离婚协议书。
  是她发现得太晚。
  她心疼他, 这种感觉和那次在书房看到他快死的感觉不一样。
  她看他难受,为他煮汤,那是帮助,是善意。
  而心疼, 是爱一个人的开始。
  之前, 她想过一个问题。
  谢弦深对她的喜欢, 开始于哪天,又会结束于哪天,他对她的喜欢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可是……哪有一时兴起的喜欢会愿意以命作赌注呢。
  但,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外婆、叔母、叔父,三位长辈都已经离开了她, 现在, 他也没能醒来……
  落眼, 却盏看向戴在无名指间的银戒。
  银戒的表面静静烙印着莫比乌斯环,细盈的一条曲线, 始点与终点紧密连接。
  这枚戒指, 是当初她选的戒指。
  她那时没想太多, 只是想着随便选一个素戒,而彼时,她再
  细量这枚戒指,那印在戒圈外的莫比乌斯环亮光隐隐,曲线弯折,像是璀璨生耀的星矢。
  戒指是他的,她摘下,将这枚戒指缓缓递到了他掌心。
  这枚戒指本该就是他的。
  一同与戒指一起留下的, 还有一纸协议。
  是一封离婚协议书。
  女方的签名处,却盏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她离开了。
  -
  “……我知道,工作上的事情先别打给我。”
  陆砚行刚走进病房,手机铃声就震了好几声,无奈接下电话随便说了两句,挂断,继而转身。
  “深。”陆少爷连着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我靠我靠,你终于醒了,你等我叫医生啊——”
  昏迷一周,谢弦深终于醒来。
  记忆停留在庄园火灾的那晚,却盏被困,他找到她之后带着她离开,却被天花板的水晶灯砸伤。
  “行,谢谢医生啊。”
  送走医生,陆砚行捞了个椅子坐在病床的一侧,他话停在嘴边,要说话,却被谢弦深截停:“却盏,她呢。”
  这个问题好像把陆砚行问住了。
  “她……”陆砚行不知该怎么开口,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的。
  话音未落。
  谢弦深发现自己掌心握着一枚戒指,是他和却盏领证之后的戒指,她的戒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这几天我和裴墨来医院看你,你手中就是握着这枚戒指……”
  “她在哪里。”
  谢弦深打断陆砚行,他现在只想知道,却盏怎么样,问到她,为什么一副难言启齿的样子。
  “深……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却盏把戒指还给谢弦深那天,隔几个小时后,陆砚行来医院看谢弦深,他来到病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平放在桌面的离婚协议。
  还有他手中握着的这枚戒指,哪怕他在昏迷,攥这枚戒指攥得格外紧。
  那张离婚协议最上方的几个字很清晰。
  而在署名签下的名字,是她。
  却盏。
  不太工整的两个字。
  “盏盏失踪了。”
  思来想去,陆砚行最终告诉了谢弦深,“她的父母,还有寻盎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一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听到却盏失踪,谢弦深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他要找到她。
  他什么也没有想,也冷静不了,陆砚行急忙赶过来劝他,“深,你先别着急,警方已经派人再找盏盏的下落,我们做的就是等消息……”
  “等?”
  谢弦深很轻地哂了一道音,她失踪了,不见人影,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等消息,“……你让我拿什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