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等处理好伤口,我们去半山腰找他们汇合。”夏倾月起的这个话题,把江辞将要泛泪的情绪及时盖了过去,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有那么几分微不可察的低喑。
  是那种只属于哭的独有。
  夏倾月察觉到了,即便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声音也骗不了人,“江辞,你……抬头。”
  她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哭,如果他真的哭了,是因为什么?她又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不要哭。
  意识好似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扯得一团乱,许是想验证一下江辞是否真的哭了,她不忍微低了身子偏头看向他,但最先映入视野的不是她以为的、他泛了绯色的眼尾,而是他脖颈侧方两三道交错紧缠的印记。
  ——是伤痕,很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江辞。”他也受了伤,夏倾月的呼吸不复稳定,须臾的顿然之后才想起本能求生,“你受伤了。”
  也不管自己的伤口是否处理妥当,她欲想拿出存放在包里的医疗用品帮江辞止伤,手腕却脱离不开他的桎梏。
  “别乱动。”受了伤,江辞不当是一件大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帮她处理伤口,微低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却是温柔的,“你的伤口还没处理好。”
  夏倾月微怔,他的划痕出现得兀自,肯定是在寻她的途中受伤的。
  事实也确实是,那时候,江辞去了和夏倾月与之相反的一条石阶捷径。大抵是在山上的缘故,荆棘树木丛生,枝桠乱坠,野生的植被居多,也没有特定的人工修建打理。
  当时,找不到她,他被着急的情绪蒙了心,经过了一条树枝肆延的路,也没怎么看前方的道好不好走,乱杂的枝条划破了他的脖颈,血迹刺痛,他却全然不知。
  心里想的满是要尽快找到她。
  凝着他脖颈受的伤,夏倾月垂下了眼睫,他受了伤什么也没说……
  心脏酸涩,泛苦。
  他按着她不让她动,只能等到自己的伤口处理完,夏倾月才能帮他,细盈的手指捏着棉签,凑近帮他擦拭受伤的位置,也像他刚才一样动作缓缓,甚至更轻,“你应该,比我疼吧……”
  她只是手掌擦了地,手心冒出来的那两三道浅痕,程度不及他的受伤程度,心疼他。
  “男人受点儿伤有什么。”
  看着夏倾月垂落在肩膀前的长发,江辞忽而想伸手替她挽一下,意识先于行动,止住了动作,“小伤,再说了,我也没觉得多疼。”
  夏倾月继续帮他擦拭伤口,用碘伏消了毒,她停顿了一会儿等碘伏的湿痕消散,而后再拿药膏涂上去。
  帮他涂药,她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们的呼吸好像彼此交换、相缠,暧昧的氛围燥热了周遭空气,也让她的耳骨禁不住地慢慢变红。
  长发盖住了她的耳骨,他看不到。
  她紧张的情绪得以松懈,心里却想的是:江辞,你身上的气息……好好闻。
  猛然曳回思绪,夏倾月痛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帮他涂药,还觊觎他的身子。
  真的没救。
  一切都将要整理好,用来处理伤口的医疗药品三三两两地堆叠在石板上,夏倾月一个接着一个地规整,该装好的装好,该拧好瓶盖的拧瓶盖,拧到装有碘伏的药品瓶盖时——江辞叫了她。
  黑夜降至,他深褐色的眸子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辨不真实,“夏倾月。”
  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她一时理不清前后逻辑的贯穿,没懂他为什么叫她,声音细柔:“怎么了?”
  空气顿然了几拍,夏倾月拿着手机的手电筒没关,耀白的光自上而下地漫下来,落在少年的黑发上,映衬得眼睫也深邃,似若有什么话想要说。
  江辞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不定的言语在肺腑中辗转了好几站,每一个字皆像是停顿了一刻,微渺到忽略不计。他的眸子深处只有她,说:“别讨厌我。”
  别讨厌我,后面还有一句话——求你。
  夏倾月恍然明白江辞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凶了她,所以想求的她的原谅,不想让她讨厌他。
  她张了张唇,沉静两秒钟,“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没有讨厌你,江辞。”
  虽然,虽然他是第一次发脾气……
  “我在离开之前应该告诉你的。”夏倾月知道了自己错在哪,视线别过去,手中握着的手机也收回了一些距离,光黯淡了几寸,“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不会受伤了。还有,我不讨厌你。”
  他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破碎,她有点不太敢与他对视,后面一句重复了一遍的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站起了身,夏倾月收拾好了东西欲想继续赶路,现在也不知道班央和单隗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走吧江辞,我们还要登山呢。”
  她转移话题的前一个瞬间,江辞想开口说些什么,话题却被打断了,想了想,还是退了话。
  其实他想说的是,只要她不讨厌他,这比什么都能让他开心。
  ……
  早上登山,或者夜晚登山的行人都有,相对白天,夜晚登山外部因素就不太便利。
  比如:视野受阻、雾气重、道路湿滑等等。
  考虑到这一方面,江辞伸手递向夏倾月,可以让她牵着他的意思,这样在登山的过程中以免脚步不稳摔倒。
  夏倾月犹豫了,默了片刻选择拽住了他挎包的带子,如果他们真的牵手了,她可能会心跳得厉害一整晚,登山之中也不会集聚精神,还是……不牵了吧。
  她没牵他。
  江辞了然,男女之间是要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再之,他们的距离隔了那么多年,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她有顾虑,很正常。
  就这样一直向上走,手电筒的光还挺给力的,光源围绕着他们,以及时不时路边会有路灯照映下来的光,身前是江辞,夏倾月觉得很有安全感。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在半山腰看到了许久未见到的班央和单隗。
  “羊羊。”终于见到了好朋友,夏倾月惊喜地叫了她一声,双眼弯弯的,“我来啦。”
  “月月!”班央其实来半山腰有一会儿了,但一直联系不到他们,手机信号一时好一时坏的,她焦躁得不行,踩着小碎步跑到夏倾月身前,“你可算来了!你和江哥不是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吗,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嗯。”夏倾月没否认,大致将从他们分散之后的过程解释了一通。
  几个人坐在半山腰的休息区,这片空地空旷,像个小广场似的,数盏路灯屹立在休息区的周遭,灯光下落,镜像折衬出许多行人的影子。
  包括他们。
  “你们不是说要去寺庙吗?”小广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寺庙了,夏倾月移过去视线看了看,人挺多的。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晚上了,来寺庙求姻缘的旅客不减反增。”说此,班央叹了口气,“寺庙每次进去的人是特定的,得排队,我和单隗在这儿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了,估计……还得等个二十分钟。”
  看涌进寺庙的旅客的架势,应该会比二十分钟还要长些,因为真的太多人。或许,他们就是奔着来源夷山的半山腰寺庙来的,求神佛渡他们的姻缘。
  行吧,只能等了。
  夏倾月遥望了下长队尽头,她也说不清什么时候他们小分队能进去寺庙,无意间一抬头,天空中点缀的繁星闪烁不止,很漂亮。
  她站起来,牵着班央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羊羊,你看今晚的星星好多啊。”
  班央顺着夏倾月指的方向望见了北斗七星,其亮度比其他星星甚要耀眼一些,抬起胳膊碰了碰她,“你说我们能不能撞见流星雨?对流星雨许愿也行的呀,但我看了近期的天象报道说好像没有流星雨……”
  听到这,单隗也来到女生们站的位置,他站在了班央旁边,他们斗嘴斗惯了,一些很琐碎的话题也免不了斗嘴,一对欢喜冤家。男生说:“你对着流星雨许的愿也不一定灵,要我说还是拜神吧,神能听到你的愿望。”
  两人顺着话题说了很多,夏倾月在一旁静静地看,殊不知江辞已然站在了她的身边,身影颀长,在她身边覆络了大片的阴影,把她全部悉数围绕。
  “夏倾月。”他叫她。
  “嗯?”夏倾月侧过头,在等江辞接下来要对她说什么,可他只叫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没了后语。
  对视着,空气很静,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夏倾月眨了眨眼,注视他的褐棕眼眸,忽而想到在他们不久前的对视,眼睛里也是只有对方。
  她想问他叫她有什么事情,想开口的前一秒,他忽而倾过身,动作缓缓。
  夏倾月心率一滞,他,是要亲她吗?
  不可能。
  江辞没说什么,淡淡地笑了一下,目的得逞。
  当他倾身靠近她的时候,于地面上印着他们的影子也在渐渐缩短距离,直至她偏过头,他的吻落在了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