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印白没给出回应,准确地说,她走神了,没听到。
  她在看窗外细雨飘落的世界,视线未动地盯着一个方向看了很长时间,京城又下雨了,不过,这次不是闷热的夏雨,秋雨很凉快,空气分子并不压抑沉重。
  “印白?”
  妙妙不知道叫了她多少次,看她没有回应,就多叫了几声,这一声落,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怎么了?”印白转过身,她的意识到现在还没回转过来,看到外面下了雨。
  心里其实在想雨伞被她放在了哪里,电子信心工程这个专业,下午还有两节课。
  “你怎么了?我看你盯着外面看好长时间,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妙妙问她。
  “没什么。”印白浅笑了下,她和妙妙的关系,不,可以说是和整个宿舍的关系都不怎么样,面对他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多少会显得有些不自在。
  妙妙开门见山:“你今天把作业放在我桌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手链?我的手链找不到了。”
  印白摇头:“没有。”
  “那真奇了怪了,我记得就放在桌上了啊,我洗头之前还特地检查了遍。”
  “要不你再仔细找找?”
  “哼。”一声淡嗤,是印白床位对面正在举着手机打游戏的女生,她嘴里叼着个棒棒糖,开口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能听清楚语气的嘲讽和看不起,“是真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啊?就你一个人去了妙妙的桌子那边,手链怎么会凭空消失,它长翅膀了吗?”
  话的含义很明显,里外都在说:妙妙的那条手链不见了,就是你印白拿的。
  或许,‘拿’这个字不准确,应该说‘偷’。
  “我没有看到她的手链,更不可能拿。”
  印白一字一言地解释,态度坚定,斩钉截铁,不是自己的帽子,她不可能再次让这些污蔑的言论扣在自己头上。
  “我也没说是你拿的啊,就是随便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就是说是我拿的。”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手链怎么会不见?”
  “我怎么知道。”
  几句话对峙下来,她们两人的气氛显得愈发僵硬,妙妙虽然和印白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但她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和印白吵架。
  思索片刻,她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别说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的心里偏向于手链就是印白拿的,因为除了她没人来到自己的桌位,只有印白放作业本的时候来过,她肯定是见到过的,手链又不会凭空消失。
  也可以理解,像她这样从小镇子出来的贫酸穷学生,看一些值钱的、或者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搞不好手脚不干净就会偷偷摸摸顺走,即使没拿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得还以为别人泼她脏水了。
  印白有思想有情感,室友看她的眼神,她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上课也不跟她坐在一起了。
  躲她躲得像看见了瘟神。
  指尖攥紧书本的薄页,“呲啦”一声,力度没控制好,不小心把书给撕烂了。
  声音突兀,教室内落针可闻。
  抬头,印白看到老师正在往她的方向看,指尖旋即一抖,老师两手撑着讲台,落下了视线,就在她将要松下一口气之际,那股紧张感瞬间从脊骨直击喉腔。
  老师说:“我这门课,是我们这个专业很重要的专业课,期末考试成绩占比很重要的绩点,但,我看还是有同学不重视,你既然选择了这门专业,就老老实实地听讲。”
  “京大每年招收的学生不过几千人,想学的人不在少数,真要是不想学了,就回家去,省得在这儿浪费父母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浪费时间。”
  父母。
  印白低下头,老师说的字字都像是沉石压在她的肩膀上,尤其是父母二字。她渐渐收紧了松握的指节,似有若无地察觉到坐在另一侧座位的室友们相继递过来的讥诮视线,不算友好,甚至奔着看戏的态度,灼得她心脏疼。
  这是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次被老师批评,尽管没有点名点姓,大多数同学应该都知道了说的人是谁。
  “老师。”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将她从沉默胆小的边缘拉了过来,印白转过视线寻找声源,是谢澈。
  “您也不能这么说。”谢澈靠坐在位置上,手肘随意搭在旁边座位的椅背,少爷架子,但说的话却不失尊敬:“您的课我们肯定是好好听的,可避免不了太累了有时候会走神,或者不小心划烂了书本,一些小失误不能代表对事情的全方位态度,不能以偏概全。”
  此言一出,教室里的学生不约而同地低声讨论起来,老师说的人是谁,大家基本上都心知肚明了,而谢澈当着这么多人出言驳辩,难不成,两人有什么关系?
  直至下了课,这种声音仍旧高一句低一句地回荡在印白耳边,她差点没缓过来神。
  回过神来收拾东西的动作都觉得愈发飘然,其实是不敢相信课程上发生的事实——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维护她。
  收拾好东西,教室里的人大概走了一半,印白站起身欲想离开,走到过道,低眼看到了一个银光微闪的东西。
  好像,是之前想抓到、但没有抓到的光。
  一枚戒指系在细长的银链上,蜿蜒铺开,很像彼岸花勾刃似的的花蕊,这是印白看到项链第一个想到的事物。
  也很……眼熟,借着之前对戒指为数不多的记忆,她猜测,这应该是谢澈的项链戒指,她不太确定,疑惑的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刚才他好像从这里经过了,她没有仔细看。
  想起在课堂上,他帮自己了,要不把东西捡过去还给他吧,她没办法无视当什么也没看到。
  戒指托在手心里,印白左右打量了下那枚指环,色调纯银,银圈似是还有一些其他巧妙的设计,她正想凑近几分距离看,不料,身后猛然遭一记重创。
  故意的意味。
  “哟,站在这儿挡着路是想着怎样,没看到后面还有人吗?”说话的是在宿舍和印白发生口头争执的女生,中性风发型,穿搭酷潮,更像是个假小子。
  音落,她定睛一看印白手心里的戒指项链,脑海中有些不浅的印象,“这不是谢澈的戒指项链吗?平常看他一直戴着,怎么会在你手上?”
  没等印白回答,女生已经先一步抢走话题的主动权,扬声道:“哦!我知道了,你的手这么不干净啊印白,偷完妙妙的手链然后再偷别人的戒指是吧!”
  对方说话的语调颇高,回荡在人声窸窣的教室里异常突兀,也很刺耳,加之,两个‘偷’字故意加重语气,定罪一般砸在她的神经系统。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随之看过来,她不安地张望着,他们的眼神充满着鄙夷和不屑,诘责窃窃。
  “我没有。”
  被扣着‘偷东西’的帽子,印白只感到厌烦和不耐,她稳住心神与对方对峙:“教室里有监控,我再说一遍,这东西我是捡到的,不是偷来的。”
  “你狡辩什么啊,偷来的就是偷来的,还不承认是吧?就算这戒指能解释,那妙妙的手链你怎么解释?!”
  印白明白了一个道理,跟这种一根筋又格外牛角尖的人解释八百遍都没用,对方听不进去还是听不进去。
  但对方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把这件事情单拎出来不讲道理地高声宣扬,尽管不想解释也必须得解释了:“她的手链怎么丢的我不知道,你再问我一百遍我也不知道,还有,你如果说是我拿的拿出来证据给我看,没有证据就别把罪名安置到我头上,你这是造谣!”
  “怎么回事儿?”谢澈从教室前门走回来。
  他察觉到项链不在的时候已经出了教学楼,再返回来到教室,看到的就是印白和其他人对峙的情景。
  听旁边的同学讲述事情经过,谢澈了解了,他人一来,印白立即将他的戒指项链归还给他,“你的项链。”
  继而要走,他叫住她:“等等。”
  “别人污蔑你了你走这么着急干什么?”谢澈说的前一句话是对印白说的,后一句话是对那个出言不讲道理的女生说的:“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拿我东西了?”
  印白一怔,她生性敏感,听到他说的话用到的字词,不是‘偷’,是‘拿’,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心脏酸了几分。
  “我……”
  女生支支吾吾,因为她哪知眼睛都没看到,逮着自己认为正确的结论就叭叭地说个没完。
  “东西是我掉的,回来找。”谢澈侧身斜靠在桌子一边,他生得高,看那女生的时候耷拉着眉眼,语气和神情都漫不经心:“倒是你,没证据在这儿乱扣什么帽子?你爸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他也不废话,直接明了:“道歉。”
  围看的同学们有的人看到印白捡戒指项链的全过程,站出来帮她说话,女生闻言,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失了理,脸都绿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