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宰治的笔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敛眉,像是专注在文件上,没有回应。
  家入硝挑了挑眉,也不强逼,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过了半晌,太宰治才再次翻动文件。
  家入硝没心情关注首领先生内心的起伏,漫无目的的在横滨的街头逛了起来。
  一整天视线里都没有咒灵跳出来辣眼睛,这也算是不错的体验了。
  从觉醒的那一天开始,咒术师就注定了和那些丑东西打一辈子交道,再强也无法逃避。
  这种精神污染下,没死的也都疯了。
  有的时候,家入硝也不太明白这种杀来杀去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他又不是变态,以杀生为乐。充其量,他也就想护着身边的人。
  星浆体的事情让他有了脱离体制的念头,旧场村事件让他厌弃普通人,而高层那些烂橘子的恶心又迫使他做出决定。
  但是……
  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却无法用一个具体的目标概括。
  想要创造一个,完美的,在意的人都能安然无恙的未来。
  为此,要不断变强。
  咒灵是杀不光的,而只要存在咒灵,咒术师就要一直赌上性命去为了那些猴子战斗。
  杀光一个人或者一个咒灵,对于硝来说,哪怕对方是五条悟也不会难到什么程度。但是杀光全世界,这实在太累了,也太过疯狂。他并没有这种偏激的理念。
  其实,家入硝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很强,在自己世界已经罕有敌手。因此,无人依靠。大家信任着他,那么就无法吐露内心的迷茫,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胸有成竹的走下去。
  这个异世界,没有咒灵。空气不再飘散着腐臭的残秽,干净到硝几乎沉迷。
  这是,他想给大家带来的未来吗?
  家入硝第一次正视了改变世界的意义。
  在此之前,他都属于胸无大志的类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大义。但是在看到理想的乌托邦后,一直生活在咒术世界中的青年出现了某种渴望。
  这是无法抵抗的诱惑。但凡在咒术界生活过的人都清楚,这种干净意味着什么。
  千年的争斗,将会终结。
  可惜,这一切太过虚假了。
  即使再怎么羡慕,家入硝依然冷静的保持了理智。
  也算一种提示,家入硝想,他或许需要更多协助者了,单打独斗已经不太够用了。
  那么试试看吧,那位太宰君,同样构筑世界骗局的同僚,他是否能完成理想呢?
  骗徒的尽头究竟是乌托邦还是无尽深渊,结果会告诉他们一切。
  沉浸在思考中的家入硝被一只迷路的碧眼小猫撞上了。
  散落一地的粗点心唤回了硝飞远的思绪,他下意识低下头,看向对方。
  第23章
  “呜哇……疼疼疼。”卡其色侦探帽和眼镜一同飞到了家入硝的脚边,碧色眼睛的少年揉着额头痛呼道。
  家入硝单膝触地,利落的将点心归拢回了袋子,又随手把帽子和眼镜扣回原位。
  “没事吧。”家入硝伸出手,对着被撞蒙了的少年说道。
  少年扁了扁嘴,透过镜片瞄了家入硝一眼,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很快放心的拉着家入硝的手站起身。
  “好,你来送乱步大人回侦探社吧。”
  一种被碰瓷的感觉让家入硝沉默了一下,无奈挠了挠头,最后还是答应了,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轻松的单手拎着袋子,家入硝带着迷路的碧眼小猫踏上寻家的征程。
  “所以,你说的那个侦探社到底是哪里?”家入硝一边顺手捞了一把乱窜的乱步,一边漫无目的的看着街边人来人往。
  叼着点心,猝不及防被家入硝提住领子,像是被扼住命运咽喉的江户川乱步不爽的切了一声。
  家入硝虽然很闲,但也不喜欢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索性准备找个警察局将走失小孩扔进去。
  敏锐察觉到家入硝想法的江户川乱步像炸毛了一样,维持着被提溜的姿势,四肢瞎扑腾。
  “不准将我一个人丢进警局,你这家伙也太懒了吧。明明对朋友很有耐心的。”
  家入硝挑了挑眉,将乱步放下来,弯腰靠近,对上那对通透的绿眸:“原来不是普通的小鬼啊。”
  180+的青年慵懒的靠着墙,随手搓了搓小猫的脑袋,并没有在乎对方真实年龄不小的事实。
  他倒没有秘密被发现后灭口的想法。那种事情,他一直是坦坦荡荡,无所谓别人知晓与否的。
  江户川乱步也是出于这一点判断才随口说出的。
  “今天之内你最好都别回去,即使没有我,那家伙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你。”少年做出了这样的告诫。
  家入硝无所谓的胡乱点点头,并不在意。
  “所以啊,你想做的事,武装侦探社也可以办到,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港口黑手党?”江户川乱步闷闷的问道。
  “想做就去做咯,果然是小鬼吧,凡事都要分得那么清。”家入硝轻笑一声,懒洋洋的倚靠在街边的椅子上。
  江户川乱步懒得反驳他小鬼小鬼的叫,反正就算抗议也会被无视。
  “不过,你果然不是那个什么异能力者吧,猜错了哦,笨蛋。”家入硝突然开口道。
  江户川乱步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看向武装侦探社的大楼。
  仅仅一街之隔,爆炸的热浪甚至能传到江户川乱步的面前。
  家入硝淡定的按住慌乱的失了分寸的名侦探。
  “放松啦,里面又没人。”
  这个时候江户川乱步也没心思去纠结异能力问题了,捏着镜框飞速整理起这次事件的原委。
  被调开的不只是家入硝,还有江户川乱步。他俩顶多算正好路上做个伴。
  太宰治有不想让家入硝知道的事,所以今天之内家入硝都不会回到港口黑手党。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大概算是达成共识,隔开了无战斗力,并且会破坏某些计划的江户川乱步。
  家入硝脑子其实不错,不过总是偷懒不想管事。
  看在和江户川乱步相处还算愉快的份上,勉为其难拉一把对方。
  他虽然对普通人没有必杀的信念,但偶尔也会心底喊两句【猴子】。江户川乱步不是异能力者,其实也在范畴。
  要不是这个世界……
  算了。家入硝闭了闭眼,默念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出来这么久,稍微……有些想家了。
  再怎么乌托邦的世界,跟他也毫无关系。即使咒术的世界永远残酷的像无法醒来的噩梦,他也想要坠入那个存在着重要之人的地狱。
  “在这等着吧小鬼,你的家长很快就会回来咯。”青年歪斜的站起身,轻笑着摸了摸江户川乱步的脑袋。
  术式展开-罗生门。
  穿过时空的黑洞,家入硝踩在了初始的楼顶。
  大楼边缘的太宰治愣了一下,转过身笑了笑:“你来啦。交易已经完成了,还不走?”
  家入硝双手插进口袋,随口道:“刚想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伴手礼没拿。”
  某种莫大的恐慌和侥幸突然笼罩太宰治,使他平稳的心湖陡然泛起波纹,声音变得颤抖:“什么……意思?”
  家入硝突然勾唇,笑了一下,不像以往的漫不经心,而是有些恶意的放肆。
  他贴近太宰治的耳侧,轻声道:“我杀了哦,他。你失败了,胆小鬼。”
  第24章
  “你说……什么?”鸢色的眸子剧烈震动着,青年干涩的从嗓子眼憋出了这个疑问。
  家入硝冷酷的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我杀了【织田作之助】。”
  整个世界好像陷入凝滞,只余下楼顶两人起伏的呼吸。
  “欺骗我,你要付出代价,太宰治。”家入硝嘲弄的看着狼狈的首领。
  太宰治虚弱的笑着:“啊,就算是这样的愿望最终也无法实现吗?你还真是残忍,家入君。”
  “我本来不想管的。你做梦也好,现实也好,都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你太贪心了。”家入硝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太宰这时候已经收回猝不及防露出的败犬姿态,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但这只是自尊心最后的倔强,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只是……想要留住这个他还能活着完成小说的世界。”
  “那不是你阻碍我回家的理由。”家入硝压抑着的怒火还是忍不住泄出一些。
  利用也好,欺骗也好,这些家入硝都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唯独无法接受的,使他瞬间爆炸的是找不到回家路径的事实。
  虽然隐隐有些猜测,但当划开时空的那一刻,家入硝还是难以抑制的进入了暴怒。
  这家伙……想将他永远留下。
  于是,家入硝选择撕碎太宰治这个人的梦。这是代价。
  这一局,并没有赢家,他们两个都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