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伸手接剧本,蓝小山顺着说道:“好好好,我看完通告单都惊了,谁能想到,进组第一天就是大夜戏!”
  嘴上说着话,他心里悄悄琢磨,看沈哥回避不愿多说的模样,再加上在绥县时,绍哥明明跟的那么紧,这次竟然没有来,难道是……分手了?!
  嘶——
  他一直觉得沈哥和绍哥超配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完全是颜狗盛宴,他每次都觉得看几眼,眼睛就好像被洗了又洗,特别舒服!
  太可惜了。
  第一场戏,是在影视城的大殿里,丝竹宴饮,明烛高照,宫娥们来回穿梭,倒酒添茶,群臣列坐两侧,却安静无声。
  蓝小山站在镜头外,垫着脚张望,他还没来得及看整个剧本故事,只知道笏板放在地上,伏跪着哭诉那个人是太子太傅,以前给沈西辞饰演的皇帝当过老师,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结果这次被人弹劾了,罪名写了半本奏折。
  在化妆间对戏时,他就是念的这个太子太傅的台词,动不动就是陛下年幼时,臣教陛下读书,陛下年幼时,臣给陛下带宫外的风车和豆沙糖粥,陛下年幼时,臣吧啦吧啦。
  “在朕幼时,太傅确实费心良多,朕一向感念太傅。”
  这话说得慢条斯理,如珠落玉盘,字句有轻有重,听得蓝小山心尖一紧。
  这时的沈西辞和跟他对台词时完全不一样,虽然知道演员演戏就是这样,但蓝小山依然有种错觉:糟了,我沈哥被人魂穿夺舍了!
  年轻的帝王坐在御榻上,接过内侍替太子太傅呈上来的一碗豆沙糖粥,静静打量,没人看得出他想了些什么。
  “嗑”的一声轻响,豆沙糖粥被放回了木盘,年轻帝王手肘撑在腿上,上半身往前倾,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人,眼神凉薄。
  太傅仰起头,脸上满是皱纹,他声音发着抖:“陛下小时候喜欢吃甜,但先帝不许,臣便在每次进宫讲学时,悄悄为陛下带一碗豆沙糖粥。”
  年轻帝王“嗯”了一声:“朕记得。”
  发冠散乱,仪容不整的太傅眼里露出死里逃生的光彩,他膝行两步,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又重新抬起来:“陛下,陛下,臣是忠于陛下的啊!”
  年轻帝王注视着太傅,御榻旁的烛火在他黑眸中映出一道光,他视线不动,只抬起手,语气轻描淡写:“箭拿来。”
  很快,内侍就将弓与箭放在了他的掌中。
  就这么坐在御榻之上,年轻帝王抬起手,宽袖垂落,他娴熟地张弓,拉满,“嘭”,箭矢离弦,不过一个眨眼,便“噗”的一声,没入了太傅的胸口。
  满殿寂静中,响起了短促的惊呼和抽气。
  将空了的弓掷到地上,年轻帝王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随意地蹲在太傅旁边。
  太傅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他依然不敢相信,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为什么会狠下心对他动手,喉间呛着血沫,声音如破烂的风箱:“陛下,臣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陛下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年轻帝王指尖沾了一点地砖上的血,捻了捻,还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嘴角勾起。
  他轻声给出答案:“因为,朕给你的东西,朕也可以随时收回来。”
  随后,年轻帝王伸手握住箭矢的长杆,用力上拔,又是“噗嗤”一声,整根箭矢都被扯了出来。
  鲜血溅了他一脸。
  像落在羊脂玉上的朱砂。
  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把沾血的箭矢扔回太傅身上,年轻帝王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到御榻,他沾着血的手端起那碗豆沙糖粥,执起玉勺尝了一口,笑了一下:“不错,确实是幼时的味道。”
  “停,这条过了,沈西辞状态很好!”饶清平导演站在监视器后面,招呼道,“化妆师呢?赶紧,大家准备准备,几分钟后再来一遍!”
  蓝小山单是在旁边看着,都一口气憋着出不来,心里有根弦绷得紧紧的,他觉得沈哥的笑容,眼神,说话的语气,都有种平静的疯感,偏偏脸又长得特别好看,这种反差格外刺激抓人。
  同一场戏来回拍好几遍是正常的事,特别是这种入镜的演员多的,需要多角度拍特写镜头,边角旮旯群演的表情也不能出错,全员状态都得在线,蓝小山又在旁边看了两遍之后,就打了声招呼先出了大殿,回了剧组住的酒店。
  沈西辞人被送来了剧组,行李还在酒店前台,蓝小山准备先去把行李领上,稍微整理整理房间,再买点水果什么的,等沈哥下戏回来,饿了有东西吃,也能尽快躺下睡觉。
  正回忆影视城这边哪家水果店的东西好,蓝小山跨进酒店大堂,没走几步,视线忽地一定。
  一开始没敢认,主要是那一身看起来就死贵死贵的西装,以及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的气质,跟蓝小山印象里有挺大的出入。
  但那张脸,蓝小山绝对不会认错!
  他惊喜道:“绍哥?”
  外套叠好搭在手臂上,盛绍延只是站在那里,酒店大堂都仿佛明亮了不少。
  蓝小山快步迎上去:“绍哥,你是来找沈哥的?沈哥还在剧组呢,今天熬大夜,肯定要拍到下半夜快天亮才会收工了。”
  看见蓝小山,盛绍延就猜到肯定是沈西辞又找了蓝小山过来当跟组助理。
  他之前就发现,沈西辞很念旧,可能是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太少了,每一个沈西辞都很珍惜,总想回报回去。
  盛延没回答蓝小山的问题,盛绍延转而问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这不是想着帮沈哥把行李提回房间,再收拾收拾吗,就先回来了,弄完再去片场等沈哥下戏。”
  蓝小山心想,看来确实是吵架了,以前绍哥也很少会笑,但表情眼神都挺温和的,现在的绍哥,气场可真冷啊,威压超重。一往绍哥面前站,他就下意识地想立正,肩膀打直,手贴裤缝。
  盛绍延开口:“我跟你一起。”
  “好好好,”蓝小山满口答应。
  看起来他猜得没错,确实是吵架了,吵得还非常厉害,闹到要分手那种,现在前脚沈哥一个人来拍戏,后脚绍哥就追过来道歉哄人。
  去前台拿了行李,蓝小山带着盛绍延去了楼上沈西辞的房间,站在门口,他用房卡打开门,透露道:“绍哥,沈哥心情应该还好,没有特别不高兴。”
  看起来好像没有很生气的样子,你道歉得到原谅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盛绍延记下房间号,点头:“好。”
  打开灯和空调,蓝小山放下行李箱,又飞快把房间收了收,一边道:“赶路挺累的,绍哥你从哪里过来的,要不先休息休息?”
  “从宁城,”盛绍延走进房间里,认真道,“谢谢你。”
  蓝小山摆摆手,眼神微妙地叹了声气:“唉,没事,我懂我懂!”
  不就是想要一个跪搓衣板的机会吗?吵架后千里追妻求原谅的剧本,他见过!
  虽然不太道德,但,想看,爱看!多来点!
  临走前,蓝小山还从门缝里探进来一个脑袋:“绍哥,加油!”
  站在房间中间的盛绍延停顿片刻:“好。”
  脱下几斤重的戏服,沈西辞回酒店时还在想,这算不算一边拍戏一边健身?还省了健身房的钱。
  用房卡刷开酒店房间的门,沈西辞往里走了一步,蓦地顿住了——
  里面有人。
  没有开灯,只有很平缓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他飞快地思考,这是他来琴台影视城的第一天,这家酒店的房间只有房卡才能刷开,之前,来过这个房间的人只有蓝小山,在电梯口,蓝小山把房卡递给他时,好像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所以,蓝小山知情,里面的人肯定是蓝小山认为他认识,甚至很熟悉,才会让这个人进房间。
  身后走廊的光铺散在脚下,沈西辞很快想到了唯一的那个人选,不太确定地出声:“盛先生?”
  没一会儿,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是我。”
  松了口气,沈西辞转身关上门,打开了灯。
  房间里的景象出现在他的眼前。
  窗帘拉着,他的行李箱立在桌边,没有打开,床上整洁干净,一点褶皱也没有。
  盛绍延躺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望过来。
  领带和外套被随意搭在椅背上,近一米九的身高,显得那张旧沙发又短又窄。
  沈西辞有点想不明白,房间的沙发上为什么会长出一个盛绍延。
  关键是,如果说是来送凉凉套餐,也不太像。可放着大别墅的床不睡,来睡酒店房间的沙发,是有哪里想不开吗?
  沈西辞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盛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盛绍延躺在漆黑的房间里时,也想过这个问题。
  最后只能归咎于,他的情绪没有得到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