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空气一瞬间寂静了,‘段文哲’没有出声,黏糊的吮吸声停住了,就那样生硬地僵在黑暗中。
  紧贴的灼热体肤仍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可心跳声却慢慢缓了下来,像是真相倒计时的秒声。
  好半晌,江让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很低的声线,像是泥土中破开的蠕虫钻动的声音,令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男人慢慢松开掌心,没了禁锢的力道,两人自然便分离开来,湿润的汗液发出细细的窸窣声。
  “你觉得我是谁?”
  不同于方才黏糊压抑的声调,此时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诡谲的平静。
  黑暗中颤抖的少年并未应声。
  “啪嗒。”
  橙黄的灯光如灼热的日轮一般亮起。
  一直到此刻,段玉成终于能够遵从内心无法锁住的欲望,正大光明的以自己的身份,直视住在他心尖高塔上的白鸟。
  只见滟滟灯光下,少年人面上盛开了艳丽的红,可那红却又实在不算正常,它更像是一种阴阴的、灰败的血液。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隐晦的暗白,天光即将破晓,今日或许会是个好天气。
  段玉成紧紧盯着江让的一举一动,他幻想过无数种可能,少年可能会吵闹、大哭、尖叫、崩溃,也可能会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实际上,他也准备了刀,一把锋锐的水果刀。
  就藏在他们方才缠绵的窠臼枕芯下。
  只要江让想,他就能立刻死在那柄刀下。
  可少年的反应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江让只是垂下黑色的长睫,细密汗水浇湿了他的惨红的面颊,于是,在灯光的映照下,少年美丽的面庞宛若一潭波光粼粼的湖面。
  因为过度的体力消耗,江让此刻仍处于生理性的战栗中,可他仍旧在勉力控制自己。
  好半晌,少年才哑着嗓音道:“你是段玉成。”
  “又或者说,”他说着,漆黑却通红的眼眸木木的转着,半晌带了几分压抑的色泽,死死盯着男人道:“你就是那个刻意让我发现段文哲不对劲的人。”
  “昨夜你故意设局装作他引诱我。”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段玉成屏住呼吸,又慢慢不着痕迹地吐气,好半晌,他扯了扯唇,平静而暗含阴冷道:“你觉得我是想利用你?”
  江让双手绷紧,死死扣着被褥,一声不吭。
  段玉成突兀地笑了一下。
  男人摩挲手指间潮湿的银戒,垂眸道:“江让,段文哲应该曾经告诉过你吧,我和他是双胞胎,小时候经常会扮做一个人,或是……互换身份。”
  这句话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明显到近乎刺耳。
  江让一瞬间手脚冰冷,他颤抖着茫然的想,段玉成是什么意思呢?
  他曾以为段文哲虽病态古怪、喜好伪装,可他们到底该有些情分在的。
  可他现在突然分不清了,曾经那么多次的互表心意、牵手、拥抱、亲吻、床榻之欢,真的都是段文哲本人吗?
  无数曾甜蜜无比的记忆蜂拥而至,却一幕幕化作泛着毒气的沼泽,要将他拖着,陷入粉身碎骨的绝境。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这对兄弟的掌中玩物。
  世界似乎都在天旋地转,可段玉成的声音却依旧残忍如钉子一般钻入他的耳蜗。
  “江让,昨晚不是意外,段文哲是默认的。”
  别说了……
  “他喜欢寻求刺激,尤其是另一半的背叛,会让他精神高潮。”
  “周鸣也是他安排的。”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江让几乎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双手用力到发白的压住床沿,呕吐了出来。
  他昨晚并未吃什么,只喝了些酒水,如今吐出来的也都是液体。
  或许是没想到段文哲对于少年的影响这般大,段玉成有一瞬间的面色巨变,他死死捏住掌心,伸出的手掌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去抚平那节脆弱的脊骨。
  可几乎是在他碰到他的一瞬间,江让便像是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躲开了男人的手。
  段玉成手指如灼伤一般地收了回来。
  少年的喘息声很大,混着压抑的恨,可即便是到这般的地步,江让的脊骨仍没有曲下来,他努力撑着身体,惨白的面颊上嵌着一对恨意的黑眸,一字一句对眼前的男人道:“所以,你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段玉成喉结微动,一瞬间竟不敢直视少年。
  他偏开眼,努力想穿上平时严肃稳重的皮囊,可嗓音间到底泄出了几分颤意。
  他说:“我想要的很简单,江让,你是个审视夺度的聪明人,我这样大费周章…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男人表现的太明显了,他分明该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可此时,连威胁的语气都显得摇摇欲坠。
  江让漆黑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嘲讽,少年嗓音沙哑,音调如一阵捉摸不定的风。
  “你想要我?”
  “怎么,兄弟共享的游戏玩腻了?想换一种玩法?”
  段玉成闭了闭眼,慢慢抬眸,棕眸中蒙了一场飓风:“不,从头到尾,我都只想要你。”
  “江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比他对你了解的少。我手中握着段家大部分的权势与股份,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接下来,段家的投资,会延伸至平溪。”
  “你想改变平溪乡落后的制度、封建的思想,你想让大山里的人都走出来,这些,我都能帮你。”
  男人说着,声音放缓,显出难得轻柔引诱的语调:“很抱歉今天吓到你了,但阿让,你很清楚我比他好不是吗?至少我不会一刻不停地监视你、将你绑在身边,更不会变态到让别人接近你。你和我在一起,依然有你的人格自由,我不会干涉。”
  “并且,我保证,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段氏的另外一位主人,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你最后都会被加进段家的天使信托。”
  空气沉默了许久,玻璃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可江让却觉得,那样炽烈的、充斥着希望的光芒照在身上,却冷得令人绝望。
  无可否认,他没办法拒绝段玉成开出的条件。
  哪怕这人眼下是在骗他,他都无法拒绝。
  江让很清晰的明白,抛开爱情的滤镜,无论是段文哲还是段玉成,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段家只手遮天,从他不知不觉深陷这场兄弟游戏的时候,就注定了逃不开的结局。
  段玉成有一点说对了,和他在一起,至少还能保有基本的尊严。
  少年惨白着脸,半晌,残红的嘴唇动了动,轻笑道:“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
  段玉成知道江让这是答应的意思,一颗始终吊起的心脏终于落了下去。
  可很快,门外突兀地传来了古怪的敲门声。
  对方温雅克制地敲了三声,三声之后,门锁处便传来了开锁声。
  江让此时心神俱疲,只是轻轻掀起冷白的眼皮扫去,曲线漂亮的上半身冷淡而暧昧地露了大半。
  只见门口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微皱的白色西服,往日打理得绅士而优雅的发型此时颇显凌乱。
  那张与少年身边人一模一样的脸泛着几分阴冷的青白色,他仍在保持体面温柔的笑,可此时那温和的笑容实在古怪无比。
  段文哲一步步走近少年,声线中带了几分不稳,他慢慢伸出手,专注的棕眸死死盯着少年,轻声道:“阿让,乖,昨天是我疏忽了,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你先跟我走。”
  江让只是平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如同闷死的海水,浑浊无光。
  少年平静道:“我是自愿的。”
  段文哲瞳孔猛地一缩,他眼下的青黑随着皮肉抽搐,男人并未将手掌收回,只是一味固执地轻声道:“是我错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现在不要闹脾气好不好……”
  “段文哲,”江让突然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更是冷静无比:“不,我是自愿的,你不是喜欢偷窥吗?怎么样,还满意这场演出吗?”
  “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
  江让轻笑道:“和你哥比,你算什么?”
  第173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37
  外界传的和睦兄弟到底还是动手了。
  江让的那句话像是一滩腐蚀性极强的硫酸,它避无可避地被生灌入男人的喉头,逼得他混着腐烂的肉和血一起吞咽下去。
  段文哲那一瞬间几乎恨不能将段玉成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彻底绞烂才好。
  是啊,和他那位打小展现出非凡能力、被寄予众望的兄长相比,他段文哲算什么?
  分明是双生子,段玉成不过比他早出生几秒,凭什么命运截然不同?
  从小就是这样,明明年岁相同,段玉成总是更出众耀眼一些,他需要什么,所有人都会恭敬地奉上,而长着同一张脸的段文哲,连保姆仆人都会下意识忽略他的表达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