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明也是个少爷,却压抑得跟什么似的,还心甘情愿。
  这话问出口,他就不指望少爷能说出什么意见来,还是他之后多观察着,哪里瞧着不舒服再……
  “椅子换掉。”蔺青时指着白色的餐椅,太白了,他不喜欢。
  “……啊,行。”盛敛愣了愣,立刻应声。
  蔺青时却还是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呆头呆脑的,和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样让人看了就心烦。
  “拿些香薰来,我要放在房间里,还有,窗帘也换了,要遮光的,那个花瓶拿走,刺眼,把我家里的书拿来,一次就拿一本,看完了再换,医院里能建个花房吗……”
  蔺青时毫不客气地指挥:“不许其他人来,这些,你自己办。”
  他现在必须住在医院里都是因为盛敛,他不舒服了,盛敛也别想好过,这些要求……有一大半都只是他想折腾盛敛罢了。
  自从知道他怀孕之后,盛敛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暂时不敢再和他作对了,甚至有点言听计从的意味,对这个孩子紧张成什么样了,连医院都说买就买。
  突然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是为了孩子,还能是因为这人是天生的受虐狂吗?
  或者会是喜……
  蔺青时打住思绪,把这个选项划去。
  总不能之前都相看两相厌,忽然就喜欢上了吧,他不是那么自恋的人。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昨晚也已经撕破脸了,趁这个机会,他倒是可以好好出口气。
  ——这对蔺青时来说应该是很舒心的,可不知怎得,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还有些心烦意乱,眼前的饭菜分明香气扑鼻,蔺青时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大概是因为怀孕吧。
  蔺青时双眼暗了暗,很快又恢复如初。
  盛敛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异常。
  他正在手忙脚乱记录蔺青时的要求,一边记还一边冒泡泡。
  才一天的时间,他就让蔺青时张开尊口,会和他提要求了!
  这是巨大的进步!
  一定是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真诚态度打动了少爷!
  早知如此——盛敛痛恨自己悔悟太晚,之前小学鸡似的和人作对是图啥啊!他早滑跪不就能早早让大少爷敞开心扉了吗!
  但是现在也不迟,只要他精心照顾好蔺青时,一定不会出意外的,到时候他再开诚布公地表白自己的心意,一切就水到渠成。
  盛敛美滋滋地畅想未来,手上也一点不敢耽搁,把蔺青时一大串要求记好,嘱咐他好好吃饭,随即马不停蹄地去按照蔺青时的意愿改造这个病房。
  蔺青时看他干劲十足的背影两眼,低下头勉强吃了一小半,胃里翻涌着,他压制着自己吐出去的欲望,捂着嘴缓了缓。
  今天他还没吃药,丁老和其他医生正在讨论接下来的用药方案,暂时先停药。
  医院到底还是有些无聊,外面阳光正好,秋天,阳光也不会过于猛烈,,看着窗外,蔺青时便萌生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往日,除了工作,蔺青时几乎不会主动出门,他喜欢安静,待在家里看书更和他心意,只是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回事,等他肚子大起来……趁着现在还能见人,出去晒晒太阳也不错。
  丁老也说了,晒太阳是有好处的。
  蔺青时慢吞吞挪到轮椅上坐好,给自己盖上小毯子,想了想,又拿了件外套,独自一人驾驶着电动轮椅离开了病房。
  盛敛还得干活,他出去赏景才不带苦力。
  私立医院的绿化做得不错,蔺青时停在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纷乱的思绪被太阳晒得蒸发,他难得融化了周身的冰霜,好看的眉眼舒展开,像一块温润的玉。
  银杏的叶子已经黄了,随着秋风吹过飞舞着落下,却不曾落在那道瘦削的身影上,就像它们也怜惜他体弱,却又舍不得离开,只在周围绕着他久久不散。
  不少人被这一幕吸引了目光,而被注视着的人丝毫没有察觉,看着远方出神。
  “阿棠?”
  一道声音迟疑地喊他。
  ……这是他的小名,从爷爷去世后,很久没听到过了。
  蔺青时回过头,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第15章
  蔺青时的思绪恍然间回到了小时候。
  爷爷说不上很爱他,更多的是爱长孙,也爱一个聪明的继承人,但爷爷待他确实很好,蔺青时是春天生的孩子,爷爷给他取名叫青时,破了传统的字辈,后来所有孩子都跟他的青,又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棠。
  海棠树是春天开花,他们老宅院子里就养了几株,正开得旺,这种树好养活,又灿烂,蔺爷爷希望他——一个出生起就被医生说要活过20很难的孩子,也能够好养活。
  时间久了总有些真心,蔺青时的父母有还不如没有,可以说,他是爷爷一手带大的。
  自从爷爷去世后,大概是为了不让他想起伤心事,身边知道这个小名的杜庚和丁老都没再提过,乍一听到,蔺青时差点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这个人有些眼熟,冒着傻气跑过来的样子更是……
  “金毛?”
  男人确实有一头金发,高高大大的身形包裹在合身的运动装里,对于被喊这个幼时的外号有些羞赧,挠了挠头,笑容灿烂地开始叙旧:“好久不见了!我刚从国外回来,阿棠,你生病了么?怎么在医院?”
  他说着,视线落在轮椅上,眼底凝着担忧。
  这位真名叫做金泽的混血儿小时候住在蔺家附近,和蔺青时是玩伴。
  蔺青时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闹腾,因此在周边的同龄人里不太合群,金泽不一样,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是这一圈里最有精力的小孩,之所以两人会成为玩伴,完全是因为金泽把蔺青时当成了小女孩,过家家似的说以后要娶他,一直黏着小小青时,怎么也赶不走。
  那个时候蔺爷爷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只是硬撑罢了,蔺家已经在走下坡路,大人的态度会映射在小孩身上,别的小孩要是有说蔺青时坏话的,他还会冲上去把人打跑。
  这也是蔺青时能容忍这个傻小子跟在身边聒噪的原因。
  就像蔺爷爷一样,日子久了,他也把金泽当成朋友了。
  但金泽在10岁的时候就出国了,刚开始还频繁地联系,时间长了便在某一日忽然断了。
  那个时候,蔺青时已经开始学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整日忙得晕头转向,有伤心,也很快被繁忙的生活冲淡了。
  但此刻的重逢依然让人惊喜。
  他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摇摇头:“我没事,在这里养身体,你呢,做了医生吗?”
  金泽头上有个大姐,比他大了十几岁,一手担下金家的产业,金泽从小就嚷嚷着要当医生,没想到还真能如愿以偿。
  蔺青时有些感慨,金泽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他耐心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声,竟和儿时的场景重合了起来。
  迅速改造好病房的盛敛火急火燎来找蔺青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漂亮的银杏树下,两人一站一坐,都是长相出众,像在拍什么偶像剧。
  这很正常。
  除了面对他以外,蔺青时对谁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说不上好接近,但也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唯独看他不顺眼,这怎么不算一种殊荣呢?
  盛敛一边咬牙一边确定自己的“特殊地位”。
  对那些人,都只是礼貌性的营业罢了!面对他,蔺青时才会显露出真正的脾气,但绝不是讨厌他!
  真惹恼了蔺青时的——就像之前那些不长眼想调戏他的,脑袋开瓢的都有!
  认识以来,蔺青时只会对他暗暗发脾气冷战——现在更是光明正大发脾气提要求,这难道不说明他是特别的吗?
  看这虚伪的笑容,压根比不上昨天晚上生气的时候生动!
  想着想着,盛敛把自己哄好了。
  松开拳头按了按掌心的指甲印,盛敛收起脸上的阴沉和不爽,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大步朝着蔺青时走过去。
  目标:轮椅和那个男的中间。
  “青时,这位是……?”
  突兀的温和男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蔺青时手指一蜷,压住了呼之欲出的鸡皮疙瘩,想都没想,伸手拍开了盛敛自然而然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正常点。”
  他没看到金泽怔愣了一瞬,但盛敛注意到了,脸上笑容更盛,怎么看怎么有得逞的意味。
  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威力,就算蔺青时是嫌弃他,但这在别人眼里,就是亲昵。
  落在肩上的手乖乖拿开了,蔺青时这才简单介绍了一下。
  “金泽,这是盛敛,我的……丈夫。”
  “这是我朋友,金泽。”
  又是一个重击。
  丈夫两个字对金泽的打击非常致命,但他很快就坚强地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