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大厨[八零] 第220节
  由于岳宁和叶蕴娴的时间有限,所以她们只参与两道主菜的点评工作。
  这时,现场的六个灶台都在紧张地忙碌做菜。董银奎向她们俩介绍道:“这次时间实在太紧迫了,领导的意思是,只能在几家单位派出的队伍里进行选拔。我们已经向上级领导上报,打算明年举办一个‘全国烹饪名师技术表演鉴定会’。”
  岳宁点了点头,说:“咱们先看看外面的情况,再思考如何完善。对于htv来说,他们也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大型赛事,今年的影响力肯定不会很大,只有今年把比赛办好,以后才会有更多地区的队伍参赛。”
  这次选拔赛的负责人向她们介绍了参加选拔的队伍,这些队伍均来自北京和上海有名的宾馆和饭店的厨师。
  岳宁看到陆培德的堂弟陆育德正在摆盘,便对董银奎说:“董二叔,您回去跟陆二叔说一声,陆哥最近越来越有出息了。”
  陆育德听见岳宁提起堂兄,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怎么有出息了?”董银奎问道。
  “他想要学习大学课程,拿到学士学位,然后去法国高商攻读酒店管理专业。”岳宁说道,“所以我和港城为我们培训专业服务人才的学院取得了联系。打算专门设立这样一个项目,不仅培训厨师的厨艺和管理能力,同时帮助他们提升学历。培养出具有国际视野的餐厅酒楼管理的高级人才。”
  之前,董大厨和陆大厨去港城的时候,岳宁就跟他们提过,或许北京和上海也可以采取和粤城一样的办法,来港城进行培训。
  “就是说培训的厨师也有机会去法国吗?”上海二商局的领导问道。
  在这个年代,去欧洲的名额极为珍贵。岳宁点头回答:“极少数特别优秀且具有管理视野的厨师,我会送他们出去学习,而且送出去的人,未来必须进入鸿安大酒店工作。”
  叶蕴娴说:“宁宁来的路上跟我商量过这件事,我同意她的想法。法国的餐饮和酒店管理水平在世界上处于顶级水准,鸿安也打算开展类似的合作。我在粤城停留时,已经向粤城二商局的宋局长提议,港城的鸿安大酒店也将开展类似的培训项目。李局长,您不妨先看看粤城培训的效果,到时候再看看要不要派人去港城学习。”
  “好的,好的!”
  岳宁闻到一股卤肉的香气,她走上前,看着冒着热气的砂锅问道:“卤煮?”
  正在忙活凉菜的胖厨师摇了摇头:“不是。”
  “苏造肉?”岳宁又问。
  “姑娘,可真有见识。”胖厨师笑着说道。
  岳宁也笑着说:“等会儿我可得尝尝。”
  “那当然。”
  岳宁继续往前走,董银奎等岳宁走远后,对这个厨师说道:“说话注意点。”
  “怎么了?我看录像里,这姑娘挺大气的呀!”这个厨师满不在乎地说道。
  董银奎拿他没办法,只好往前走去。
  岳宁拿起锦华宾馆队厨子准备的糟卤,用小勺舀了一点尝了尝味道,随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这个糟卤吊得好。这糟泥是从哪儿来的?”
  “是我们宾馆定点的酒厂送来的。比一般的糟泥要好,吊出来的味道更香。”这位厨师问道,“我看录像里,你们店里也做糟钵头。”
  “是啊!港城有很多上海人、宁波人,他们喜欢吃这道菜。”岳宁说道。
  厨师点了点头:“等会儿您尝尝我们做的。”
  “好。”
  下一家是上海西郊迎宾馆的大厨,岳宁见他正在敲断大排的筋膜。
  “您这是要做什么菜?”
  “蛋汁大排。”大厨回答道,“外国客人喜欢吃面包糠裹的炸猪排,我们改良了一下,用蓬松的鸡蛋糊来做炸猪排,别有一番风味。”
  岳宁笑着说:“一定要配上辣酱油,最好再来一瓶橘子汽水。”
  大厨腌制好猪排后,开始调制蛋糊,说道:“你是会吃的。”
  再下一家的大厨菜刀舞动得飞快,正在切肉丝,他边上已经准备好了青椒丝。
  “师傅,您这是要做青椒肉丝?”岳宁问道。
  大厨切好肉丝后,开始抓调料上浆,他说:“我不用淀粉裹,就靠手劲‘抓浆’。用精盐、白胡椒粉、少许黄酒,搅到肉丝发粘,再淋上熟菜籽油,封油锁水。”
  岳宁被他的做法勾起了兴趣,站在那里不再离开。看着他先将青椒丝汆烫,接着在油锅中滑散肉丝。
  然后,大厨烧热铁锅,等铁锅冒青烟时,浇一圈凉油润锅,立刻倒出来,换成猪油。等猪油完全化开、冒烟后,放入青椒和肉丝,翻炒两下,立马加入调配好的调味料。酱香气刚刚散发出来,他就立刻关火了。
  青椒肉丝出锅,大厨说道:“请品尝。”
  第261章 苏造肉
  岳宁接过盘子,用筷子夹起一筷子青椒肉丝。
  上浆没有用淀粉的肉丝鲜嫩爽滑,调味酱汁浓郁,青椒脆嫩清甜,恰到好处的火候让二者口感相得益彰。
  爆炒双脆看似简单,却是手里没本事的厨子不敢轻易尝试的菜。而这青椒炒肉丝,看似简单,实则也确实不难。就这样一道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菜,愣是被这位大厨做出了不一样的风味。
  “厉害!”
  上海二商局的领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他灶台的菜品也陆续完成。松鼠鳜鱼鱼身炸得金黄酥脆,浇上酸甜可口的酱汁;鲜香浓郁的佛跳墙里,各色食材在瓦罐中煨得软烂入味,香气四溢。
  然而这些香味,都不及刚刚出锅的这一道苏造肉。打开锅子的一刹那,香气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厨房里横冲直撞。原本还在讨论其他菜品的众人,话语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抽动鼻尖,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冒着袅袅热气的砂锅。
  氤氲的热气中,醇厚的肉香混合着八角、桂皮、丁香等各种香料的气息,层次分明地漫开来。那香气既有肉脂熬煮后的丰腴绵密,又带着中药材特有的清冽回甘,还隐隐透出一丝黄酒的醇香,仿佛将整个秋冬的温暖与丰盛都浓缩其中。佛跳墙的浓郁、松鼠鳜鱼的酸甜,在这股霸道的香气面前,竟都成了陪衬。
  一片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整齐地排列在酱红色的汤汁中,经过长时间的煨煮,肉皮泛着晶莹的光泽,颤巍巍的模样,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化开。
  董银奎介绍说:“这是裕丰楼的周大厨,这道苏造肉,是裕丰楼的招牌之一。”
  正在擦拭额头汗水的胖厨师咧嘴笑了,脸上满是自豪:“这卤子是从我师父那传下来的,到我这儿已经养了二十多年,每天都添汤加料,越养越香。”他边说边用筷子夹起一片苏造肉,颤巍巍的五花肉进碗里,他将碗递给岳宁。
  岳宁接过小碗,周大厨弯腰从小炉子里夹出几个芝麻烧饼,说道:“苏造肉要配芝麻烧饼。”
  岳宁拿起芝麻烧饼,从上头掰开,把一块苏造肉塞进去,用小勺舀了一小口汤汁,灌进烧饼里。
  叶蕴娴如法炮制。
  烧饼酥脆的表皮碎裂开来,里面层层面饼已经吸收了肉汁,变得湿润绵密,而更加柔软的五花肉,温热软烂,顺势滑入口腔,浓郁的卤香、黄酒的醇香奔涌而来,八角、桂皮的辛香,将丰腴的肉脂香衬得愈发醇厚。
  叶蕴娴细细咀嚼着口中的美味,又将汤汁浇在剩下的半块烧饼上,看着麦黄色的饼体渐渐浸透深褐。
  周大厨笑得眼睛眯成缝,肥厚的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更显得意:“这可是乾隆爷下江南,带到紫禁城的方子,传承几百年了。”
  领导眼见着岳宁吃得享受,也面露欣喜。
  岳宁把最后一口烧饼吃进嘴里咽下:“周师傅,您这个苏造肉确实好吃。不过我得跟您说一下,您这个苏造肉,是在御膳房的方子上改动过的。”
  “我这个是老方子。”周大厨不服气,胖脸颤抖着说道。
  岳宁笑了一下:“等我先尝完其他菜,再跟您探讨。”
  “我等着。”周大厨口气不太好。
  董大厨等岳宁尝其他菜时,轻声对周大厨说:“老周,你这个倔脾气,收一收。”
  “这道菜,那是我师傅的成名菜,顶顶正宗的苏造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周大厨以为自己在嘀咕,其实声音不小。
  岳宁正在等大师傅把炸好的蛋汁大排切成条,听到这话,继续夹取蛋汁大排。
  岳宁将金黄酥脆的蛋汁大排送入口中,蓬松的鸡蛋糊在齿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裹着鲜嫩多汁的猪排,上海的辣酱油即伍斯特沙司,蛋汁大排配上辣酱油,特别解腻。她细细咀嚼着,余光瞥见周大厨还在一旁气鼓鼓地嘟囔,不由得轻笑一声。
  待咽下口中的大排,岳宁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转身走到周大厨面前,语气诚恳道:“周师傅,我绝对没有质疑这道菜好吃的意思,只是您说这是乾隆爷时期的宫廷菜,我得告诉您,它虽源于宫廷,但现在已经成了民间菜。您先做菜,我等下跟您解释。”
  岳宁转头说:“帮我拿纸笔来。”
  工作人员去拿纸笔,岳宁继续品尝佳肴,周大厨则开始制作他的一鱼两吃。
  只见他把一条海鲈鱼一分为二,剔除中间主刺,一边鲈鱼切菱形刀,另一边则斜片,将鱼肉切成薄片却连着鱼皮。
  岳宁接过纸笔,跟董大厨说:“董二叔,我去写配方,菜好了,帮我送过来,我不能放过任何一道。”
  听见她说话,周大厨放下刀看她,岳宁说:“你专心做菜,别分心,这是选拔赛。”
  岳宁到评委席坐下,提笔写方子。董银奎知道苏造肉做起来复杂,可也没见她写得如此细致。已经写了两张纸,新的菜送过来,岳宁喝了一口凉白开,尝过后继续写。
  她整整写了四张纸,才放下笔,周大厨见她停笔,又抬头看向她。
  岳宁笑:“大师傅,您先把鱼做好了。要是影响你发挥,我心里过意不去的呀!”
  周师傅将切薄片的那一半鱼,用薄片卷上虾滑,放进蒸笼去蒸;另外一边切菱形花刀的鱼,放入油锅里炸。
  瓷盘中间放上汆水后的菜心隔开,清蒸和油炸各分一边,油炸的那半边,淋上了茄汁,这道一鱼两吃出锅了。
  岳宁还在品尝他的一鱼两吃,周大厨的心思却全在她写了什么,这老师傅真是个急性子。
  “茄汁这半边,借鉴了鲁菜的黄河鲤鱼和苏帮菜的松鼠鳜鱼的调味,酸甜适口。清蒸这个又像我们粤菜的百花酿……”岳宁还在跟几位评委老师探讨。
  这会儿北京和上海各三组选手,大部分都完成了,只剩下陆育德还在做菜,另外锦华的糟钵头还没上。
  董大厨知道这两家上的都是大菜,还要点时间,就请岳宁讲讲苏造肉。
  “苏造肉,是乾隆下江南带回的厨子张官东的拿手菜。张大厨进了宫里做御膳。乾隆爷又爱吃这道菜,药食同源,张大厨和御医,根据一年四季,分成了三张方子,春夏讲究祛湿,秋日讲究降燥,冬天讲究滋补。所以苏造肉一道菜,用二十八味香料和中药材卤制,但是分成了三张不同的方子。”岳宁把三张方子给他们看,手里拿着另外一张方子。
  “哈!你这个料,香味都吃不出来。还有人吃?”周大厨放下方子笑了起来。
  岳宁把手里的方子递给他:“这张方子是不是和你现在用的差不多?”
  周大厨低着头,眯着眼睛仔细看,惊诧地问:“你……你这个方子哪儿来的?”
  “在冬天的方子基础上,八角、丁香、白芷、豆蔻等香料的量翻了三倍,才出了你现在这么一锅卤汤。好吃不好吃?好吃。但是它和原来的苏造肉,还一样吗?不一样了。宫廷方子里的苏造肉,讲究的是五味平衡,香料不能盖过肉味,二十八味料有香气,但是香料并不突出。”岳宁走到他身边,指着他手里的方子,“你手里这个方子为什么香料比之前的三张方子都重?那就要从苏造肉从宫廷流传到民间说起。苏造肉的方子到了民间,五花肉价格贵,换成了猪下水,猪下水味道重,要盖住味道吧?加上老百姓,大多做劳力,口味重,香料和调料的用量就加重了,也就变成了这个方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问你,是不是做卤煮了。”
  周大厨握着方子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肥肉也跟着轻轻晃动,方才的傲慢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与困惑:“可、可我师傅教我的就是这个方子,这么多年大家都说正宗……”
  岳宁笑:“周师傅,民间的传承本就是随着生活变化而演变的。您的苏造肉能成为裕丰楼的招牌,说明它确实有独到之处。但从宫廷到民间,食材变了,口味变了,方子自然也要变。就像这卤汤,虽然和宫廷方子不同,却承载了几代人的心血,养了二十多年的卤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董银奎点头:“小岳说得对,老周啊,咱们做厨子的,既要守住传统,也要懂得变通。宫廷菜有宫廷菜的精致,民间菜有民间菜的烟火气,各有各的妙处。”
  周大厨沉默良久,突然对着岳宁深深一鞠躬:“岳师傅,是我糊涂了。您年纪轻轻,见识却比我这老脑袋强得多。今天要不是您说破,我怕是一辈子都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我得用你这个春日方子试试。”
  岳宁弯腰重新写了一张方子:“这张方子,是在春日方里去掉了几味香料,您用三成老卤,老卤里香料味道已经足够了,加上我这张方子里的料,再卤一锅,咱们明天早上试试味道。您看可行?”
  “行,我试试。”周大厨兴高采烈地说。
  这时锦华的糟钵头也端上了桌。糟香四溢的钵头里,五花肉、猪肚、猪肝等食材在琥珀色的糟卤中若隐若现,酒香与肉香交织,引得众人纷纷围拢。
  岳宁暂时放下苏造肉的话题,拿起筷子细细品尝。入口时糟香醇厚,回味中带着丝丝清甜,各种食材吸饱了卤汁,却又各自保留着独特的口感。
  她说:“这糟钵头比我做的好吃。”
  “小岳,这就是你谦虚了。”董银奎笑着说。
  岳宁俏皮一笑:“我可不承认自己手艺不好,我那个糟泥太中规中矩了,没有这个糟泥味道醇厚。把那家酒厂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让食品进出口公司,帮我买这个糟泥。”
  锦华的大师傅笑了:“行,我马上写联系方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