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该如何角色扮演[快穿] 第314节
  一整夜,小院内灯火通明、热水不息。
  商泓礼熬得双眼通红,将近恍惚,看着榻上心爱之人陷入梦魇,痛苦挣扎的模样,他一时间控制不住心绪,口中一甜,竟是咳出了一口腥甜的血水来。
  一旁本就年迈的太医脸都白了,险些没厥过去,拼着一把老骨头也要来医他。
  相比较旁人的惊慌愁云,商泓礼却只是低低垂下眉眼,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眸再不如从前锋锐凌厉,他漆黑的眼中显出粼粼的微光,像是脆弱的、被扰乱的潭水。
  商泓礼疲惫地挥挥手,一双漆黑的眼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床榻,他近乎失声道:“不必管我,陈年旧病罢了,你且全力将他医好。”
  太医无奈,只好继续想法子为榻上的男人退热。
  一直来来回回折腾到天明,江让的高热才算是退了下去。
  天边破晓,小院内又恢复了昔日的冷清,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如今,屋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发热的男人极其怕冷,唇色泛青,屋内光是有炭火还不够,商泓礼便褪去衣物,心甘情愿地暖着那人冰冷的手脚。
  商泓礼不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又或许只是迷迷糊糊的一会儿。
  总归,等他醒来后,身畔的爱人已然微微睁开了潋滟无光的黑眸,汗湿的发丝黏在额畔,惨白的面颊多了几分红润,如同一枚略微带着酸涩的果实。
  商泓礼张了张唇,他的眼神是连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柔情与小心,方才要出口说话时,男人却只觉心口处微微泛起几分痒意。
  目光轻轻垂落,只见,一双素白无力的手腕正柔软而轻和地落在他胸口处的一道狰狞疤痕上,那人青葱般的指尖轻轻划着、按揉着,极尽的温柔竟将它衬得像是一个留连的吻。
  商泓礼还有些恍然,他闭着血丝遍布的眼,下意识地轻轻牵住那只手腕,低柔落下一吻:“……阿让,你病了,再多休息一会儿罢。”
  江让被握住了手腕,果真没有继续再动作。
  只是不过片刻,男人高烧后沙哑的嗓音带了几分朦朦的迷惑,他轻声迟疑着询问商泓礼:“阿白……你胸口处何时多了一道如此大的疤痕?”
  商泓礼心口一跳,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266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40
  病中昏昏沉沉的江让十分好糊弄,商泓礼只不着痕迹地慢慢扣住对方的指节,寻了个理由轻声细语哄了两句,男人果真不再多追究了。
  只是,待江让再次睡过去后,商泓礼却慢慢披衣起了身。
  屋外风雪已歇、天光乍现,男人出屋去烧了些热水备用,在将热水灌好后,他漆黑的眼平静地看着檐畔地面袅袅飘着烟尘、泛起冷红的炭木。
  商泓礼忽地用力握住一畔角落处的黑色铁钳,他修长的手骨并不如京都中那些娇生惯养的纨绔们般无暇,反倒有着厚厚的茧子与隐约的疤痕,远方灰甸甸的日光落在男人的手背上,显出几分沉默而阴冷的光彩。
  最后一缕火苗于熄萎的炭火间熄灭时,商泓礼冷静地用铁钳夹起一块烧红的木炭,他黑色的眼球中映出那逐渐逼近的、灼热的火球,却无动于衷地任由它直直往自己心口增生的疤痕烧去。
  “滋滋——”
  一阵令人齿冷的声音自男人的胸膛处溢出,鲜红的血液如水蛇一般,顺着简陋的衣衫蜿蜒而下。
  而随着血液一起腾升的,则是灰冷空气中逐渐弥散开的肉香。
  额头的汗水如海边泡沫般鼓起,又一簇簇顺着铁青的人皮面具流淌而下。
  从来巍巍如高山的太华商皇此时通身颤抖不止,地面的人影也随之晃荡,恍若一只恹恹垂于脚畔的吊死鬼。
  咯咯的牙尖碰撞声在灰冷的空气中飘荡,铁钳被一双鼓起青筋的手腕取下,粘稠的血肉在创伤与铁钳处拖拽出涡虫般的血线来。
  商泓礼略略抬起的双目通红无比,鼻息间的呼吸声粗重而闷涩。
  他抖着手将铁钳丢下,布满血丝的黑瞳随着头颅转动着,阴鸷地看向胸口处那道凄厉的血疤。
  男人抖着潮湿的手,一寸寸抚上那疤痕四周通红的皮肉。
  商泓礼垂下眼,痛苦令他变得愈发清醒,他忍不住的想,江让还记不记得他这处的伤痕呢?
  或许不记得了罢?
  毕竟,那早已是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这心口的旧伤,是当年他不顾众人劝阻,执意带阵突破敌军驻扎基地,营救江让时留下的。
  商泓礼至今还记得彼时的心情,他的手臂早已没有了知觉,身体鲜血淋漓,发丝散乱,眼眶猩红,嗜血之气骇得敌军惶恐退避。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他变成了一只一心想着救回他的子濯的怪物。
  他一步一杀,后背、心口不知中了多少刀、腿骨也不知被人趁机踹折了多少次,但即便是不正常地拖着扭曲的腿弯,他也要吊着一口气,慢慢走到江子濯能看到的地方。
  商泓礼一直都很清楚,江让聪慧近妖、极擅蛊惑人心,这般的人物走到哪里都能叫自己过得好。
  譬如那时,他惨烈地杀入敌军首帐,却见江让衣冠齐整地端坐在上首,被人奉为上座。
  商泓礼并不怨恨、甚至没有松下一口气的感觉,他知道表面光鲜的子濯未必过得多好,待在这般龙潭虎穴之中,江让只怕连睡也不敢睡下。
  于是,男人在杀尽了一切的豺狼虎豹之后,才强撑着一口气,勉强弯唇,微微抬头,沙哑道:“子濯,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说完这句话后,周身架满沉重盔甲的男人膝盖跪地,单手控制不住地压上刺穿心口的箭刃,他不想让江让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惨烈的模样,更不想叫对方担心,便只能无力地去掩饰。
  可逐渐流失的鲜血却令他的身体愈发寒冷、意识愈发模糊。
  最后的最后,他倒入了一个溢满竹香的怀抱中。
  自此之后,商泓礼心口处便留下了一道无法祛除的深刻疤痕,江让每每见之,都忍不住心软几分,温声细语、贴心至极。
  那时候的他们真好啊,他们时常会在闲暇之余去山庙赏花;会像是一对普通的兄弟般帮着农忙的伯伯家中收割麦谷;会喝得酩酊大醉、抱头痛哭;会秉烛夜谈、互诉理想。
  哪怕是之后,商泓礼成了皇帝的最初那几年,江让留宿宫中,依然会在见到他身上的那道疤痕的时候,变得柔软而迁就。
  可世事无常,总爱戏弄世人。
  不知不觉间,江让和商泓礼之间变得针锋相对、猜忌多疑,他们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肯低头,无数的利益、站队臣子的恭维与挑唆叫他们变成天然的对立面。
  而这道陈年旧伤,终究也只是化作衣衫下的普通骨肉,再无意义。
  可如今…商泓礼哆嗦着唇看着苏醒后始终蹙着眉的男人,弯起几分近乎诡谲的弧度,黑漆漆的瞳孔中满是贪婪黝黑的欲望。
  他听到那人沙哑着嗓音问他哪里来的血腥味,无神的眼眸中溢出几分柔软的水光,谦谦如玉的君子难得显出一股脆弱无助的模样,他的担忧与憔悴,对于商泓礼来说,都是甜滋滋的、无上的蜜饯。
  于是男人故作示弱,告诉对方自己外出帮工时不甚出了些意外,烫伤了胸口。
  果不其然,他的示弱削减了江让的猜忌,换回了爱人的安抚与宽慰。
  伤口还未处理,商泓礼却不觉得疼了,他只觉得骨缝处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暖意,被江让轻轻抚摸的背部变得松缓而轻快,伤口边爱人落下的吻更是令他心口瘙痒难耐。
  商泓礼漆黑的眸紧促地盯着男人逐渐泛起健康光泽的唇色,他耐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下意识想要凑上去捉吻对方的唇。
  可他却并未成功,一根修长莹白的指节抵在他滚烫的唇边,江让微微眯着眼,唇角弯弯,语气中带着厚重的爱意与星点的训诫:“不许闹我,阿白,你要好好养伤,旁的事……”
  男人语气停顿一瞬,笑意不减:“来日方长。”
  商泓礼便是这样被哄得神魂颠倒了,只恨天地日月无法停于此刻,听一听他即将跃出心脏的声响。
  …
  江让的病来势汹汹,走得也快极。
  没过多久,便能够寻常下地了。
  方才下地不久,江让果真催着商泓礼为‘罗远’建了座衣冠冢。
  男人祭奠的认真,握着铁铜酒杯的手骨白生生的泛出几分薄青来。
  商泓礼在一畔看得反倒生了几分醋意,当晚便缠着江让作弄了许久。
  只可惜男人身体底子到底受了挫,如今走路更是三步一咳,商泓礼便是在如何想与爱人亲热,到底也只能忍耐下来。
  他日日命人配制药酒,寻来为江让滋补身体,虽然效用不明显,但到底要好上几分了。
  不仅如此,江让的眼疾似乎有了极大的起色,甚至能够看到光线与隐约的人影了。
  商泓礼惊喜不已,更是日日小心翼翼施针弄药,时常弄得自己大汗淋漓,却心甘情愿。
  两人过得恍若神仙眷侣,商泓礼更是沉醉其中,不知今夕是何夕。
  手边的银针一根根被男人的指节轻轻捻起,收回布袋。
  商泓礼方才想随意抬手擦拭额角的汗水,一条白色的,绣了简陋竹叶的手帕便覆上他的额头。
  那人的动作十分细心,商泓礼能隐约看到爱人瘦得稍显伶仃的手骨,它是如此轻柔地覆贴而来,其中的爱护与耐心叫人为之动容。
  昔日威严无比的帝王此时却并非在看朝堂政务,反倒出了神似地盯着江让手中的那条湿润手帕,唇角时不时隐约地显出几分笑意。
  说来,这手帕还有几分来头。
  商泓礼与江让的日子也并非过得全然一帆风顺。
  毕竟,商泓礼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后来者。
  江让习惯了江飞白,他并不知眼前爱人换了个皮子,自然便会延续从前的习惯继续生活。
  于是,为了潜移默化改变男人的习惯,商泓礼可谓费了好一番心思。
  譬如江让贴身的手帕,大多都是江飞白绣出来的。
  商泓礼虽看得不甚舒服,却也不会直接表明,于是,他索性自己也学了绣工,日日得了空便要绣上几笔。
  他本就聪敏,不过多久,便也能绣得像模像样了。
  商泓礼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直接告诉江让丢掉从前的手帕,而是潜移默化地将自己绣的手帕递至男人面前、任他使用。
  如此,久而久之,江让贴身携带的手帕,自然只余下他绣的了。
  “怎的累成这样?出了好些汗了。”男人轻声道。
  商泓礼轻轻捉住他的手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面上忍不住露出几分软和的意味,柔声道:“不累,若是不出所料,今日便是最后一针了,阿让的眼疾将要痊愈了。”
  江让抿唇,闻言果真弯了眉。
  男人本就生得好看,因着生了大病,总是一副病骨支离的俏俊模样,叫人生怜。
  如今,他偏生眉眼弯弯,眉目含情,万千情愫仿佛聚拢于颊侧的一点小痣,美得灼目。
  便是看了如此多年的商泓礼,此时也不免愣仲片刻,恍了神。
  直到他干燥的嘴唇被那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披散着乌发的美丽爱人轻轻舔得湿润了,方才回过神来。
  商泓礼身为太华的帝王,骨子里自然满是狠厉的掠夺欲。
  这些日子里,江让从未对他热忱过,以至于男人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如今看来,许是他猜错了罢。
  商泓礼吻得又重又急促,他的呼吸湿润极了,像是一尾扑腾着尾巴的白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