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们长于大庆,虽是蛊师,但到底与本家脱离良久,手中掌握的只有古时流传下来的蛊术。而房渊所中蛊毒新颖,融体与无形,行踪难辨,不像是大庆蛊师所下,反而像是南疆的手段。且就算寻不到下蛊之人,南疆有一百蛊散的秘药,得此,蛊毒也便迎刃而解了。
  他言下之意,须得寻到南疆,方有解救的法子。
  不过,虽是如此,搭配着行一大师给出的法子,他们用上自个儿的手段,也算为房渊续了十年的寿命。
  房鹤明一一给了赏金,又送走众人。
  房幽好不烦恼:“南疆路途遥远,又与大庆摩擦不断,本就封关不许通行,即便去到那,又如何出得去呢。”
  房鹤明心中亦是忧虑。近来外族虎视眈眈,不止北戎有卷土重来之意,南疆亦有异动,这个时候,边关是最危急的。
  见父亲面色不佳,房幽只得硬着头皮安慰:“所幸他们有真本事,给阿兄出了力,这十年,大抵会有法子的。”
  房鹤明早先已问过她朝堂之事,知晓她对这些了解不多,便也不多说了,只得再另寻他法。
  而房幽心中思量:
  光熹二年,南疆来犯。大庆虽抵挡住了,但两国中间桥梁彻底斩断,再无往来。
  眼下据此还有三年,阿兄虽近十年无忧,但谁知来日呢?
  如此,还是只有等她当了皇后,再为阿兄从长计议。
  第18章 第18章
  是夜。
  房府那里的蛊师进度,裴焉此刻也已然得知。
  他细细看着疆域图,眉峰略扬。
  他久居北地,对付北戎尚有些经验,但南边……实在是不熟。更何况南疆此处地势险峻,气候难测,乃易守难攻之地。
  但若真等到三年后两国交战,凭借房幽那个急性子,还不知会做何事。
  他得早做打算。
  张庸从外头敲门入内,见主子如此,便道:“主君是动了南征的心思?”
  裴焉嘉赏地看他一眼:“知我者,贺之也。”
  他记得张庸老家是南疆与大庆交界处,对此知之甚多。
  张庸微微一笑:“此时正值盛夏,蛇虫鼠蚁最多,南征却不是个好时机。”
  他心里头是赞成燕王以军功服众的。
  入王府已久,他清楚了当今皇帝偏心,对身负军功的嫡长子心怀忌惮,召他回京也不过为了敲打收权。
  但燕王若是此时再得军功,亦能为他夺得皇位添加助力。
  即便届时皇帝有所偏袒,但朝臣心知肚明,天下百姓亦有眼睛会看。
  他的威望,必然是旁的皇子所不能及。
  “主君不防再等等,到了入秋,届时是最好攻打的时候。”
  裴焉摇头。他等得及,房幽却等不及。
  夏季条件艰苦,但却不似秋季那般多雾,于林中不易迷路。
  张庸见他心意已决,不由皱眉。
  他近来已听闻主君四处寻觅蛊师踪迹,加之他心尖尖上那位房娘子的兄长身患恶疾,这般等不及,莫非是为了房氏?
  他跟随他,不单是为了救命之恩,更是为了跟随明君,开创盛世。
  燕王近来所作所为,却让他看出了色令智昏。
  张庸想再劝,裴焉却止住他的话头:“行了,贺之,你对那处熟悉,明日我入宫见完父皇,你陪我同去。”
  张庸只得应下。
  隔日朝堂之上,官员就南疆异动之事上禀皇帝。兵部侍郎主战,言说宵小之辈不足为惧;户部礼部主和,亦有大庆休养生息的道理。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房鹤明立于文官最前,自然被皇帝点名:“房爱卿观之如何?”
  他手持玉笏,思量着道:“如今正值盛夏,南疆易守难攻,此战必然艰险。然而南疆之辈早有踏足中原意图,曾连占我朝两座城池。此番若赢战,则民心所向,天佑我大庆。”
  皇帝不语,细细眯眼看着众人。
  忽地,裴焉站出来,抱拳单膝跪于殿上:“儿臣愿前往南疆,收服异族,扩我大庆疆土!”
  众人皆是一惊,其后便有几个武将站出,一同请战。
  皇帝面有松动。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诸臣已领会到皇帝心意,房鹤明带头跪下:“天佑我大庆,此战必胜!”
  众朝臣齐齐跪下:“天佑我大庆,此战必胜!”
  朝后,裴焉去往宣政殿。
  皇帝对这个颇有军功的嫡子免不了一番嘉勉,并叮嘱其征战在外定要注意,切莫伤到。
  这些都是场面话,但为着大庆,皇帝不得不说,裴焉不得不听。
  父子俩客套完,裴焉再度把前次请旨赐婚的要求提出:“儿臣若凯旋,旁的不求,只求父皇赐婚。”
  皇帝见状,沉吟片刻,自是抚掌笑着答应:“若当真如此,自然让你顺心如意。”
  南疆战事紧要,在京中所余时日不过半月。裴焉忙着清点兵马粮草,待顾念起房幽,离出征的日子不过三日。
  *
  房幽早早便知晓了他要出征的消息。
  她心内复杂,一时想着他大抵是为自个儿,又疑心他也许是为着皇位才争功。
  可心底里到底是偏向头一个,毕竟夫妻十年,裴焉对那皇位,确是不在乎。
  这般一来,她又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肯为她阿兄做到如斯地步,她扭头便嫁给他兄弟,当真十分薄情。
  这般良心不安了许久,却再也没遇见裴焉。
  他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
  房幽心头失望。
  裴焉总是如此,有要紧的事,从来都是把她排到最后面,连交代一声也不会。
  共枕眠、同船渡才是夫妻,那裴焉拿她当什么呢?前世便只热衷于床事,今生更是在阿兄病中便强入她闺房。他大抵——只是觉得她这个妻子用起来称心。
  只记得前世有一回,裴焉夜半归家。
  他一身酒气,亦掺杂着些脂粉气味。
  那时房幽父兄皆已离世,心中苦闷,又逢时局不定,曾经说好的出京散心无法实现,终日郁郁。
  她闻及裴焉身上味道,发了疯一般往他身上扔枕头、瓷器,叫他滚出她的卧房。
  那是裴焉头一回对她发气。
  “我在外周旋,全是为了你我的安稳。”裴焉绷着额角青筋与她解释。
  房幽不肯听。
  她已家破人亡,哪来的安稳。
  “滚出去!不要再靠近我!”
  裴焉:“都是武将粗人,若想拉拢,少不得要请他们去那些地方。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挨她们……”
  话音未落,房幽冲上来扇了他一巴掌。
  她目光厌憎,如看什么难以入眼的烂物。
  裴焉脸色发沉,忽然强行擒住她上了榻。
  这数月来,为着她心绪着想,他们二人只同床,不同房。
  可今日,他再也惯不得她。
  粗重的吻在周身烙下印记,齿尖厮磨,原是皙白的肌肤上青青紫紫。房幽支着脖颈,被他自后方拢住,碰撞拍击——她难过得落泪,他也只是一顿,虎口挟着她转过脸,狠厉地咬住唇。
  那日他于榻上使出许多折磨人的手段,将她翻过来覆过去,从床头到床尾皆是滚了一遍。
  房幽上气不接下气,险些以为自个儿要死在此处。
  直到天蒙蒙亮,裴焉方停下。
  一夜未眠,他眼下略略青黑,掐着她的下颚狠声:“如何!我交的公粮可还满意?若实在不放心我,我便日日如此,教你没心思去疑神疑鬼!”
  房幽一抖,只见他冷脸穿衣出门,整日未曾回府。
  那会儿起,房幽不敢再疑他,却也自此生了和离的心思。
  想到那日心痛惨况,房幽一时失神,到底真正放下了他,劝自个儿:
  古往今来,即便男人执笔史书,有政见心机的女人仍是不少。古有冯太后、窦太后,近有女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用起人来毫不手软。
  她不过是利用冷心冷肺的前夫为她阿兄寻得救命良方,有何好愧疚的?
  阿兄活下来报效大庆,不也是给他们裴家做事么。
  再说她从未心甘情愿地答应裴焉此生再嫁他,是他自个儿上赶着。
  她何必愧疚。
  她无须愧疚。
  这般宽慰完自个儿,房幽拿来搁置了几日书信,此乃裴昱送来。言辞亲密大胆,大有将她看作王妃的意图。
  她执笔点墨,细细思索起回信。
  再见裴焉,是在隔日的中萃楼。
  她与裴昱相约见面。
  少年人心性热血单纯,得到意中人信上首肯亲近,立时便邀了去听新进京城的戏班唱戏。
  房幽自诩比他多活了一辈子,便想着要拿捏住他的心,遂早些出门来中萃楼取糕点。
  一为彰显她对他重视,二为潜移默化教他,注意自个儿的钟爱之物。
  仍是在待惯了的包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门,房幽看到了裴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