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姜采盈沉声思考,须臾之后道:“你要的卷宗,并不在皇陵。”
  而在皇宫的密室,除皇室宗亲外旁人不可靠近。
  卫衡侧身过来,细细地打量她,“公主千方百计阻止我去皇陵,是不是那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说过,你会命丧灵泽。”姜采盈故意夸大其词,在没有找到能够与淮西李氏相抗衡的盟友之前,她并不希望卫衡早早失势。
  起码就目前形势来看,她的敌人都在明面上。
  只可惜,安礼弘终究无法代表护国公府做主,她想要联合安氏的企图也被卫衡给扼杀了。
  正这么思忖着,姜采盈突然看见一张冷峻的脸在面前放大。卫衡勾住她的后颈,阴狠地说道:“所以啊,公主。此去灵泽本王才少不了你有你作伴啊。”
  姜采盈定定地直视他,沉静地笑道:“陛下不会应允。”
  既然灵泽县一役,乃由陛下授意,他又怎会忍心将她推入火坑。再说了,大云朝史上还从未有皇家女眷随军出宫的先例。
  “公主殿下,就这么有把握陛下舍不得伤你?”
  姜采盈没有回他,可眼眸中的自信却被卫衡无情耻笑,“公主殿下,倘若相信帝王真心,恐怕日后会死得很惨。要知道,如今我们这位皇帝,可是先帝最得意的儿子...”
  姜采盈身形一顿,突然想起上一世她便是一颗真心换来全族被灭,大云灭国...
  她浑身颤抖着,“放肆!卫衡,谁允许你这样妄议陛下和父皇的?”
  卫衡眼皮子颤了一下,瘦削有力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他薄唇紧抿,不一会儿才恨道:“昌宁。”
  他一字一顿,“裕阳公主当年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清楚么?”
  第15章 15
  “承瑄姐姐...”姜采盈顷刻间怔住。
  从卫衡的眸光中,姜采盈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当年的五姐。当年夜秦当众撕毁两国协定,要求父皇割让云城五州给夜秦。
  父皇的态度十分强硬,当即下旨发兵南下。两军交战时,夜秦以五姐的性命相要挟。
  刀剑横亘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寒光肃萧冰冷,承瑄的身子抖得厉害,她恳求父皇救救她,她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可父皇却丝毫没有犹豫,下令军队继续挺进。最终,鲜红的血染红了那日的夕阳...
  当年,卫衡也在场。
  姜采盈眼眶湿润,身体止不住颤抖。因为这件事情,昌宁恨了父皇很久,直至他后来病重不久于人世,父皇在病床前魂牵梦萦,不停地喊着承瑄姐姐的名字...她才算原谅了父皇。
  当时,她的阿弟姜叡是这样安慰她的,“阿姐你放心,以后我当了皇帝,一定不会让你逼迫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姜采盈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悲怆,随后也只是对着卫衡轻笑,“你少挑拨本公主与陛下的关系。”
  他身子往后轻轻一靠,“是不是挑拨,你很快便会知道的。”
  “倘若本公主偏不呢?”
  卫衡的眼眸中映着幽沉的暗光,他大手一伸,猝不及防地靠近。
  姜采盈躲闪不及,手腕被他死死抓住。只见卫衡往手腕之上三寸的穴位一按,她立即气血上涌,腹中绞痛非凡,当即吐出一口乌血。
  “别忘了,你刚刚吃过什么。”
  白如雪的绸缎顷刻间被污渍玷污,卫衡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松,“昌宁,本王只需再捏住你的穴位半刻,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哦?”姜采盈擦去唇边乌血,一脸冷漠地笑望他,“是么?”
  她挑衅地追问,“你真的敢杀我?现在,在你的马车上?”
  卫衡闻言,嘴上的笑意明显了些,他一字一句道:“公主自然不会死在这驾马车上,而是...死在你没有价值的那一刻...”
  卫衡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目光再由她转向自己的右手,几根修长的指节好似随意地捏住着什么,然后哗地一下散开。
  她的生命,会像他手中绽放的烟火一般,转瞬即逝,并且不留任何痕迹。
  这是卫衡的威胁。
  姜采盈明白,他能做到。
  “所以,乖乖地跟本王去金峰皇陵,假如金峰皇陵真如你所说一般凶险,那么要死,我们也该死在一起。”
  “凭什么?”姜采盈太阳穴狂跳,“卫衡,你想死不要拉着本公主。”
  这一世不看到淮西李氏受到报应,恐怕她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又怎么轻易去死?
  卫衡轻笑,“这可由不得你。别忘了,芝阳丹的解药只有本王才有。”
  “你...”姜采盈恨透了自己的轻信。
  可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好,只要你能说服陛下,灵泽县本公主答应陪你去。先说好,本公主绝不会陪着你死在灵泽县,所以在去之前,你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卫衡发笑,“公主,说服陛下是你的事情。”
  “你!”姜采盈咬牙切齿,“还有,事成之后回京,你不准再找护国公府的麻烦,也不准再干涉我们之间的事情。”
  闻言,卫衡突然冷眼睨她,方才悠闲轻松的神态此刻染上了怒气,“你们之间的事?是指什么,婚事么?”
  姜采盈默然。
  既然此去灵泽县,淮西侯的行刺是陛下授意,那便意味着陛下仍旧十分看中淮西李氏这枚棋子。
  想要悔婚,她仍旧需要借助护国公府。
  耳侧传来了幽冷的质问,“昌宁,这一次你又轻易喜欢上了别人,是么?”
  卫衡倾身过来,面上的表情虽平静无波。可他的眼眸深邃地如涌动的暗黑流水,仿佛顷刻间便能吞噬一切。
  不知为何,姜采盈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连语气都有些结巴,“当,当然。”
  他一字一顿,将她逼至马车内一角,居高临下:“你看上他什么?”
  姜采盈不自觉地后退,心中发虚,绞尽脑汁地试图从她与安礼弘再见时的片刻中抓住点什么来。
  “容貌俊秀,为人正直...”
  卫衡轻笑,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俊秀,正直...昌宁,你的水准未免过低...”
  这一次是,上一是对淮西侯府的李漠也是。
  简单到令人发笑。
  明明,符合这些标准的人那么多。
  “低么?”感受到卫衡的嘲弄,姜采盈迎面与他对视,“至少大司马,便绝无忠诚正直可言。”
  “好,好得很。”愤懑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一般涌入眼底,卫衡向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你又何曾...何曾将我视作过...”
  标准内可考虑的男人。
  余下的话,他似再无力说出口了。
  姜采盈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涌动着...她想起来承瑄姐姐当年,对她的劝诫。
  ......
  庆丰三十年,元宵过后,冰雪天地。宫墙萧肃的镜花池边,身着华贵狐裘,长身玉立的女子对着比她矮半头的妹妹语重心长,神色间颇有不忍,劝道:
  “姝儿,世间万物,唯真情不可负。你若无意,便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贱他。”
  那时的她,神色倨傲,“他不过区区一个侍卫罢了,你为何要为他求情?他敢肖想本公主,本公主连杀了他都不为过。”
  “姝儿,不得胡闹。”姜承瑄突然正色呵斥,她忧虑地看了一眼宫池边跪侍的卫衡,宫墙内风雪刺刺,而他只着一身单薄外衣,全身颤抖不停,脊背却从未弯下。
  姜承瑄转身呵道:“这种话你是从何处听的?”
  “是太妃娘娘告诉我的,她说身为父皇的儿女,我们生来便身份尊贵。卑贱之人,倘若生出肖想之心便是死罪一条。”
  那时候的她,从未见过五姐如此生气。只是一味地委屈道:“五姐,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本公主原可以杀了他千百次...”
  那年的元宵夜晚,卫衡曾悄悄潜入她殿中,酒气熏人,语无伦次。她虽年少,可宫中手段多,她并非无耳闻。
  只是她没想到,竟有人将主意打到卫衡身上,又或者说,是对她。
  那夜,他们合衣共躺了一晚,后半夜被辛夫人起夜发现,速速叫人将卫衡搬回了守夜的角房。
  翌日,卫衡便对此矢口否认,无论她如何盘问,亦或是罚他长跪不起,他皆如失忆一般毫无印象。
  辛夫人说,此事事关她清誉,断不可叫外人知道。可卫衡的态度着实叫人愤怒,从此往后,二人之间嫌隙丛生,姜采盈便将所有怨气都发在他身上。
  连承瑄姐姐都未知其中缘由...
  她叹了一口气,随后劝诫道:“他既能忍常人所不能,往后便绝非池中之物。姝儿,他对你情深,你即便不喜,也可稍加转圜,他日...谁知又无用武之地?”
  “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性。”
  “可是...”
  “昌宁,听话。”
  ......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姜采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