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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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府。
  吴悬恭敬颔首,“启禀主上,李沧已经按照计划逃脱,鸢和翎,外加惜春坊十二暗卫,已经按照计划秘密紧随其后。”
  “嗯。”
  卫衡放下手中的江南舆情图,表示已经了然。“汝城治水一事,也该收尾了。你去人都叫过来,我们商议一下。”
  “是。”吴悬走了几步,又犹豫地折返,“主上,需不需要告知公主殿下...”
  “也罢,乔生,你去走一趟。”
  “是。”
  夜幕悄悄降下,议事堂内灯火通明。乔生去而复返,“府君,公主殿下需浸泡药浴,此时怕是来不了。”
  “嗯,知道了。”待乔生退下后,众人踯躅片刻,“主上,要不此事...明日再议?”
  卫衡眸色敛着,“不必。”
  月渐西移...
  当卫衡从议事堂中出来时,夜已深。
  后院之中。
  例行的药浴结束后,揽月伺候完她和衣躺下,又熄灭了烛火,这才轻声地退出房门。
  后半夜,姜采盈口干舌燥,只能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去倒水。“咕咚咕咚”几下,茶水下肚。倏地,她窗外有一道人影闪过。
  下一秒,夜色中一柄寒刃,抵在她细嫩的脖颈之间。汗湿的臭味在室内久久不散,身后那人幽幽地发笑,语气低沉幽暗,“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此行南下变数太多,请你陪我走一趟吧。”
  黑暗之中,姜采盈瞳孔抖得扩张,后脊发凉,“是你,李沧...”
  第43章 加更
  “人呢?”
  搅动的人声里,整个卫府灯火通明,人影攒动。后院的廊檐厅外,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群哭着求饶的仆从...
  剑影的寒光不断地闪着,焦躁,狂怒,紧张的气氛席卷着,将每个人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吴悬跪在最前方,百口莫辩。
  卫府守卫,乃以他为首。
  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主竟然不翼而飞...他已经不敢想象,该如何承住主上滔天的怒火...
  跪在地上的肌肉抖动着,他羞愤地咬牙,当即就要抢过廊檐之下守卫的剑来,一剑了结自己。
  “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贺阶冲上前去徒手握住刀刃,血顷刻间顺着掌心的纹路滴下...
  “放手...”吴悬气愤地吼道,又怕再伤到人,手中力道减下几分,更觉得无法见人。
  贺阶握着流血的手,向卫衡行礼禀告,“主上,城外待命的惜春坊暗卫一直未看到李沧的身影。公主的卧房之中,也出现了护城河中打捞出来的青藻和水草,想必李沧一定是有所察觉才会将公主掳走,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公主应暂时无事,我们的人可以顺着李沧的路线,一路追踪。”
  李沧带着公主,两人同行,一路上露出的行踪痕迹应该会更多。看来,他只打算活命,并未打算保全淮西侯。
  父子之间,情且浅薄如此。
  卫衡一言不发,眼色阴沉地严重。吴悬见状,胸中羞愧更甚,他握住剑柄,视死如归。
  就在他要进一步动作时,卫衡的话语冷冷地传过来,“够了,你的命,就先留到找回昌宁。”
  吴悬羞愤难当,只能跪地抱拳,“属下定不辱使命。”
  夜,注定不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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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刚蒙亮。
  公主失踪的消息,竟然传遍了陵都城的大街小巷。乔生步履有些急促,“府君,陛下有令,召您即刻入宫。”
  一夜未眠,卫衡眼下生出了些乌青,下颌也冒出些青色胡渣,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我没空。”
  昨夜他们已经推演出了李漠南下的所有可能路径。从陵都城出发,走水路经过飞云川,或行陆路绕道,亦或者...途经玉竹山,绕过马背山密林。
  丑时时分,吴悬已经将城外驻军整肃完毕,三千兵马严阵以待,他们要兵分三路去追。
  乔生闻言,惊吓地连忙跪地劝导,“府君,陛下召见岂有不应召之理啊,若是传到御史大人耳朵里,朝中上下又免不了对您...”
  卫衡一个冷冽锋利的眼神过去,乔生立即吓得噤声,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翩飞的衣袖在蒙亮的晨雾里划下一道利落的残影,卫衡拾阶而出,出了卫府的侧门,翻身上马...
  .......
  陵都城中人心惶惶,天子脚下连公主都能被贼人掳去,那他们平头百姓的安危呢?
  “说起来,以前大司马掌管皇城时,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你要死啊,说这种不要命的话?”
  “再者,话也不能这么说...公主是在大司马府上丢的...要论起守卫的过错来,孰大孰小?”
  “说得也是。”
  “不过,这淮西李氏未免太过猖獗。不仅逃窜到江南,还趁江南水患趁机煽动民怨。待阴谋不得逞后,竟有掳走公主,苟延残喘,真是其心可诛啊。”
  “就是就是。”
  “到如今来看这朝中惹是生非,蠹空社稷之人是谁...一目了然。”百姓们长叹一声,余下的话谁也不敢再说出口。
  只求陛下能够慧眼识珠,惩奸除恶...还这大云百姓,一个安生和睦的天下吧。
  正午时分,宫里降下圣旨,要举全力抓捕李沧,救出公主。同时,逃窜汝城的淮西侯父子,也一个都不能放过。旨意快马加鞭,已经通过驿站层层下发,百里加急。
  一时之间,民心民意沸腾。
  “真是大快人心!”
  文人墨客,贩夫走卒,甚至是小摊小贩人家莫不拍手称快...这一日,市坊百姓高兴地连猪肉都多称了几两,以庆陛下圣命。
  这不,在石街口的一家猪肉摊上,卖肉的王屠户忙得大汗淋漓。众人打趣道,“王屠夫,今日你家生意可真是好啊。”
  “全靠邻里乡亲的扶持...”他憨厚地笑着,大刀随即在一块猪肉上轻轻一剌,肥瘦均匀的红猪肉就挂上了称,“您的猪肉,拿好咯。”
  “哟,王屠户,今天生意这么好,连你家的白脸女婿竟也来帮忙了...”一人打趣道,众人也好笑地顺着视线往砧板后的内堂看过去。
  只见陆执安用束带将灰青色衣袖全部卷起,细嫩的两只手上沾满了猪肉的油光,正和妻子一同将一大边后腿猪肉往砧板上搬...
  晓檀一边用力,一边将他往屋内赶,“我来就好了。你别弄得身上一身腥,马上不是还得去公邸里当差么”
  陆执安已经没了当初那股子别扭高傲之心气儿。在京兆尹府当差以来,他曾有幸见过几次当朝的丁太傅。
  他曾说过,君子虽需远庖厨,却不可心高气傲,生出高低贵贱之分。他当时羞赧地面颊泛红,却也当即想明白岳丈大人和晓檀,待他是何等真心。
  “无碍,我去衙邸之前会净手的。”
  王晓檀心头一暖,擦干净手,又拿出干净的帕子,踮脚为他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那也有腥膻味儿啊,你的同僚会不会因此笑话你?”
  “他们要笑,就且让他们笑去吧,我不在乎。”
  王晓檀轻笑,眼睛也亮晶晶的,“你这几个月来,变化好大。爹在背后,都止不住夸了你好几次。”
  “这多亏了太傅大人...”陆执安虽身子微勾,配合着妻子擦汗的动作,可目光悠扬,心里生出仰望与崇拜,丁太傅为国之名士,尚能放下身段与府尹小卒饮酒谈笑,长谈民生..前段时间说到汝城水灾时,顿感民苦悲从中来,席间恸哭不已...
  如此,方能算得上名流。
  “太傅之教导,可抵我十几年来寒窗苦读。若是我能机会,入国子监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该有多好。”
  他想起七日前,于鹿林赴会。丁太傅曾邀全陵都城的名士共商江南治水之道,然后以纸笔书于竹简上,交了上去。
  当时他沉思半刻后,洋洋洒洒地提笔著述,竟由治水之道扩展到当今局势,治国安邦之举。大篇幅都在痛斥当今坏状,笔墨之间又全是他激进鲁莽之谏...
  现在想来,笔墨之间未免太过目中无人...刚思及此,当口外围着的一大群人渐渐散开,“让开让开...”
  官兵大声喊话,“谁是陆执安?”
  岳丈和晓檀都吓了一跳,陆执安压下心中的不安,从后堂走了出来,“我是。”
  “陛下有召,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陛下?”三人震惊,同时后怕。天下召见小民,能有何事?陆执安甚至连手上的油污都未清洗干净,就强行地被人带上马车,往宫墙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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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墙之内,养心殿。
  丁太傅激动地老泪纵横,“陛下,这篇文章融百世治国之典,又契合我朝国情,其涵盖之全,论述之深,可堪称治世宝典啊。”
  他没想到,当时在探春宴后酒楼里无意注意到的青年,竟是如此惊世绝伦的治世人才...
  不枉他无事便出宫,往京兆尹府走动了,这样的人才再留在京兆尹府,是何等的屈才,他立马就要请示陛下,将人调到国子监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