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手机细微的震动从桌面传来,掌根微微发麻。
  她拿起来看。
  是宋叙发来的。
  他在海边,说夕阳很好,让她也来看看。
  她不知突然想起什么,问他孔木凡得的是什么病。
  过了很久。
  宋叙打来电话。
  他没有问她是从哪里知道,也没有再七弯八绕。
  很平淡的两个字。
  “脑瘤。骨转移,淋巴清扫后几乎全身都癌细胞。”
  难怪。
  难怪他对李渊的症状那么熟悉,甚至在医生之前告诉了她要有心理准备。
  难怪在她用叶子的案例为逆光提案时他会提前立场。
  难怪他会这么执着于质子治疗。只有这种最高精尖的技术,才能完美避开所有正常组织神经和血管,在复杂的脑神经网络中准确地命中肿瘤。
  而他最要好的朋友,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他们曾经共同拥有过想要在云端医疗领域里发光发热的理想,却因为这个病,陨落在了他最年轻的时候。
  宋叙不是圣人。
  他没有崇高的理念,也掌握不了生死。
  他只是在做一些他能做的事。
  云端是孔木凡曾经的愿望。
  他要去完成。
  国外的质子技术是先进,但狭隘得不愿分享。
  一旦国内突破了技术壁垒,假以时日,这项治疗终会以更低的姿态普及向世人。
  p&t就是推进器。
  而这把推进器的钥匙,他要放在信任的人手里。
  电话里的海风把两个人无言的空白填充进千言万语。
  宋叙还是用那种极致冷静的口吻,仿佛已经稳操胜券,让人不由去相信他说的一切都会实现。
  他对温白然说:“你不来么。”
  /
  施烨梁在外面敲门叫她下楼吃饭,今天是她喜欢吃的火锅。
  里面很久没有传来声音。
  他小心翼翼说着打扰,轻轻推开门去,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隐约飘着手工香皂的香味。
  温白然不在房间。
  他狐疑着下楼,说vivi不在楼上。
  房东先生在往锅里倒自己种的辣椒,一边说这个很辣,一边说哦,她借了我的车,说要去海边。
  施烨梁:“海边?”
  /
  海边的夕阳比院子里看到的更美。
  漫天橘粉和紫红交错,绚烂和旖丽相叠,逐渐落下的太阳像一只眼睛,藏在云霞之后,默默观察海面白色的浪花像盐一样被堆到岸边,又在片刻间消失不见。
  温白然踩着沙子找到在礁石上站着眺望远处的宋叙。
  她穿着裙子,费劲地爬上那块石头,手都差点磨破,他压根就没打算扶她。
  她气愤地把手里的文件砸在他身上,“宋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很深情吧?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转过身来,从来一丝不苟的人,海风正将他散开的衣领和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夕阳的余光也照不透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没什么阴谋,我说过,我爱上你了。”
  温白然眼眶胀得厉害,海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凭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这又是你另一次利用......”
  “文件写得很清楚,你可以找个律师看看。”宋叙说。
  她知道很清楚,可就是太清楚她会恍惚。
  这里面的房子、车子,还有公司的股份。
  他几乎把他名下全部的东西都转给她了。
  没有条件。
  这看起来像电视剧一样冲动上头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温白然声音低下去,风灌得她喉咙好疼好疼。
  宋叙从礁石的顶端走下来,轻轻揽她的腰,她没有躲开,身后的长发在一瞬间全部被风吹向他。
  咸涩的海风和点点熟悉的橙花的香气充盈在呼吸里,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在他们身后延伸到很远很远。
  既然她离开前祝他赚的盆满钵满,那去掉这些,他只身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应该能感觉得出他的爱情。
  他轻吻她的额头,温柔地说抱歉,这次是我不对。我还没有习惯和爱人相处,给我点时间,教教我。我学习能力很强,一定会做好。
  温白然想哭,又好像哭不出来。
  他说的这些话到底可不可信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会跑到这个地方来是真的恨透他了。
  但现在...现在她好像又不恨了。
  从一开始宋叙就像个给她定做的ai,她毫无顾忌地对他倾倒自己欲/望和感情,突然有天发现,这个ai进化出了自己的思想,说他其实原本是个人,并且爱上了她。
  这感觉太错乱,迷幻到不像真实。
  她不禁怀疑这其实是个梦吧?
  脸上到底还是湿了,可能是女人的生理反应吧。
  没有人在看到钻石的时候还能不为所动。
  宋叙拿出那个一直放在车里的深紫色丝绒的方型盒子,里面是g家无比经典的水滴形钻。
  夕阳最后一抹如梦似幻的余晖都被凝缩在这颗戒指里。
  她颤抖着说不出话,看他把戒指套进她的指间,头顶的人似笑非笑地说,“温白然,你的分手假期结束了。”
  /
  当薄雾溶于天际。
  当湖泊汇入大海。
  当月亮变成太阳。
  我们会在春天结婚。
  第71章 番外1
  回国之前, 温白然给谢女士打了个电话。
  东拉西扯了一阵,话题不可避免地绕到宋叙身上。
  对这个只有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谢女士的印象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温白然试探着问,如果他们结婚......
  她没说下去, 感觉自己和出国前的状态差距太大。当时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单身, 现在又突然说要结婚, 怕他们觉得儿戏。
  谢女士却似乎毫不意外,“日子是你自己的, 恋爱或者婚姻当然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和你爸爸不会说什么。宋...他是你的前上司吧?结婚是他提出来的吗?上次见,他看起来是个稳重的人。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温白然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 答非所问说自己还在考虑。
  谢女士对她的口是心非了若指掌,如果是考虑的话压根不会告诉她, 既然说了,代表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还需要一点支持和鼓励。
  “你从小就是个心思重的孩子,凡事都喜欢反复考量, 这不是件坏事, 可这世上有许多事你想不通也看不透的,你要学着接受它。接受与其在事情发生前多费心神,不如直面事件本身来得干脆。婚姻对你来说也许陌生, 但本质还是两个人互相依靠着过日子。”谢女士问:“他是你能依靠的人吗?”
  依靠?
  想想宋叙,他做人做事都很周全, 有他在, 她基本不用担心或者操心什么, 因为他通常都会安排好一切。虽然这种性格有时候难免显得强势和掌控欲太重,但总体上来说他还是一个靠谱的人。
  温白然怔忪间, 房东太太突然来敲门要她下去一趟。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楼下客厅里,宋叙正在同请他喝茶的房东先生讨论瓷器和花茶。
  他穿得很休闲,米色t恤的领口开得有点低,斯文之余,露出程度恰到好处的锁骨和胸肌又显得性感非常。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名牌标识,但他端着茶杯说起丝绸之路和国际贸易的样子还是像个来度假都不忘拓展业务的商务精英。
  温白然:“......”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来之前也没有通知她一声。
  那天从海边回来后,她说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这两天他们没怎么联系,还以为是宋叙见她收下了戒指才这么坐得住,没想到他今天直接找上门了。
  她愣在楼梯口,身边的房东太太指了指院子门口那台崭新的除草机,对宋叙赞不绝口。
  “vivi,你的未婚夫真是个大好人!”上次他来的时候看见她在修理那台旧的除草机,今天就送了她一台新的,而且这牌子很贵,他们平时都舍不得买。
  房东太太拉着温白然的手,冒出一系列诸如“都是托你的福!”“你真是我的福星!”之类的夸张感叹,温白然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看向宋叙,突然发现他脚边还有个行李袋。
  感应到她的视线,那边的男人悠悠侧眸,对上她明显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的眼神,他不紧不慢喝了口热茶,唇边勾起的笑意像是在说:你说呢。
  温白然:......
  /
  二楼左手边靠近院子的房间是房东太太小女儿的,房间不大,但简约温馨的风格很适合女孩子。
  温白然把宋叙领到房里,锁上门。
  宋叙闲庭信步般在她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间里逛了一圈,看见书桌上摆放的照片,随手拿起来,细细看照片里她幽静的笑容,没有彷徨和忧虑,她恬淡的表情和港口的蓝天一样叫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