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对我觊觎已久(重生) 第5节
  集,也不熟悉对方的为人,自然没有要求换成许怀鹤,而是想要换成另外一名据说和蔼可亲,从不打骂学生的山长。
  只是就在那天,她入宫去见父皇,想提起这件事时,永宁恰好也在,还向父皇展示了这些天来她的所学成果,背完了一篇《左传》,回答了父皇几个问题,获得了父皇的夸奖。
  她心里的骄傲被激起,也不想在永宁面前示弱,让永宁看了笑话,便咬牙把这件事吞回了肚子里,后面也没再提起,苦学了好一阵,想去父皇面前展示,但最终效果也不大。
  这辈子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如果没有发生上辈子那些事,容钰有了这个想法,肯定早就迫不及地让人备车入宫,去求父皇让国师给自己授课了。
  但想到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迷茫和恐慌如潮水般蔓延,覆盖了她的心头,她不自觉用手指用力按住了桌沿,对于入宫见到父皇这件事有了几分抗拒。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一朝变脸,对她冷漠无情的父皇,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引得父皇讨厌她。
  她不完全相信永宁的话,也不愿意相信父皇从一开始就不爱自己,而是偏爱永宁。
  可她终究是要面对这些的,她不可能躲一辈子。
  容钰慢慢松开了按着桌沿的手,在内心宽慰自己,再等等,再让自己缓一缓,等明日再说。
  她放松下来,让人拨了炉子,炭火烧得更旺,回到拔步床边,倚着软枕看书册,又有些走神地想,也不知许怀鹤现如今在干什么。
  小半个京城之隔,许怀鹤用长钳拨弄了一下丹炉里的炭火,让火烧的更旺一些,看了看旁边的钟漏,还有一刻钟,这炉给皇上的药丸便好了。
  他想起了皇帝今天说的话,有意让昭华公主嫁给刘世郎的儿子,极轻地扯了下唇角,不动声色地将一味药粉加入丹炉,用量加的更重。
  最少三年,至多五年,老皇帝的身躯就会被这些慢性毒药拖垮,到时候任何一名太医前来,都束手无策,也查不出任何结果。
  做完这些,许怀鹤细细净了手,用白色的丝绢擦干,转身走向了另外一个较小的丹炉,将已经制好的,给昭华公主的丹药拿出来。
  他用模具做成一口能吞下的小巧药丸,慢条斯理地放进白瓷的药瓶里,递给旁边等候的小道童:“送去昭华公主府上。”
  顶着圆发髻的小道童弯腰,也不敢看许怀鹤,双手接过,应了声“是”,极小心地装进木盒子里,捧着木盒快步出了炼丹房。
  那治风寒的药丸里加了少许蜂蜜,并不苦口,希望她能吃得惯。许怀鹤淡淡想着,等一刻钟过后,随意打开大丹炉,将里面的丹药产铲出来,做成拇指大的黑药丸,随意扔进木盒里,用绸缎一盖,扔给了另外一个大气也不敢出的道童:“给皇上送去。”
  做完这炉丹药之后,许怀鹤知道,自己又能够清闲一段日子了。
  背后的几股势力虎视眈眈,都想趁他未成长起来控制他,他也任凭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作壁上观,冷眼看戏。
  只可惜那些人的戏,还不如昭华公主一个回眸好看。许怀鹤失了兴趣,他抽了把伞,出了炼丹房,从观星楼上往下看,整个京城尽在眼底。
  观星楼设在宫内的西北角,是全京城最高的建筑,原是为了方便钦天监观测天象而建造的。
  那些人帮他造势,鬼话连篇,老皇帝竟然也信了,还推崇他成为国师,现在观星楼就成了他的居所,方便他观星占卜,就连炼丹房也一并搬了过来。
  许怀鹤的视线停留在往南的地方,那是一片勋贵公侯的府邸,而其中占地最大,看上去最华贵,最繁盛的,便是公主府。
  昭华公主的公主府。
  雪下大了,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银霜,许怀鹤收回视线,思索着也不知道昭华公主下一次入宫是什么时候。
  至少他没有想到的是,昭华公主下一次进宫会来的这么快,还和他有关。
  *
  两天后,冬月十七的白日,容钰病好了。
  “国师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人。”桂嬷嬷忍不住感叹道,“寻常公主殿下的风寒总得拖上半月才好,吃了国师送来的药丸,居然两日便大好了,也难怪国师能得圣心。”
  春桃顶了往日桂嬷嬷的位置,她学东西快,手脚利索,轻轻梳着容钰的头发,手指一绾,便梳出了蝴蝶一样的发髻,往上面插满了珠花,粉白的珍珠和翠绿的翡翠相间,宛若真的花丛。
  容钰轻抿了口脂,原本红润的唇水光晶莹,像是抹了蜜,她笑着回复桂嬷嬷:“是,国师是有真本事的人。等下次见到他,要当面致谢才是。”
  想起马上要进宫面圣,容钰平了唇角,收起了笑。
  今日也是她进宫见父皇的日子,等她向父皇讨要,换了夫子之后,再去镇国公府看望舅舅和祖父。
  一天的行程满满当当,容钰先吃了几块杏仁糕垫肚子,又抿了口清茶压味,才被春桃扶着,慢步出了门,坐上马车入宫。
  越是靠近宫门,容钰的心里就越是打鼓,她双手绞着,也无心去看马车外的繁华。进了宫门后容钰换了软轿,直到快要到御书房才落轿。
  容钰下轿,兔毛软鞋踩着青砖,仍有几分不实感,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御书房门匾,上辈子的噩梦便是从这里开始,一时间,她就连跨出去的步子都有些颤抖。
  就在容钰浑身发冷,眼前一阵黑一阵晃,连站都快站不稳时,身侧突然有一道声音,如同日光拨开迷雾,让她瞬间清醒:“拜见昭华公主殿下。”
  容钰猛地转头,许怀鹤立在三步远的地方,神色清清冷冷,拱手行礼,身姿如松,白衣边缘翻飞,如同仙灵坠入人世。
  第5章
  今日没有下雪,容钰却有一种许怀鹤踏着风雪和凛凛寒霜,来到自己面前的错觉,她抬手抚了抚发凉的面颊,声音飘忽:“免礼。”
  许怀鹤直起身,微微低垂眼眸,却在抬眼的瞬间已经将容钰看了一遍。
  因为今日要入宫,容钰盛装打扮过,头上的珠翠如同春日的花丛,色彩繁杂,被风一吹还有立珠颤动,像是真有一只留恋于花丛中的蝴蝶,在她发间飞舞一般。
  她带了一圈白色的狐毛围脖,更衬的她脖颈纤细,脸型小巧,长睫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正盯着他,红唇水润。
  她的上半身是同样白色的长袄,绣着繁复的山茶花,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袖口,就连纽扣也做了花型,下面穿着深红的织金马面裙,裙边坠着绒毛,遮住脚踝,和鞋上的绒毛相接。
  也许是怕冷,她外面还披了一层粉红的披风,上面同样满是绣纹,精密秀美,但这样穿却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更衬得她身形窈窕,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扶风弱柳,眼波潋滟。
  闻着由风送来的,容钰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许怀鹤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刘侍郎的儿子哪怕拼了命也想当驸马。
  昭华公主这样的容貌,多的是男子愿意为她赴死,只求她多一次回首,求她嫣然一笑罢了。
  想毕他又有些自嘲地一笑,难道自己不也是吗?
  只是他比其他人还不如,至少刘公子能够大胆表达他对公主殿下的爱意,闹得人尽皆知,而他只能在远处默默望着,免得自己内里一身污糟脏了公主殿下的眼。
  “公主殿下是要去御书房?”许怀鹤收起了情绪,他站在原地,声音不高不低,“刚才公公说了,皇上还在召集几位大臣议事,不方便进去打扰,让臣在外面等候一会儿,正巧遇到了殿下。”
  被许怀鹤这么一打岔,容钰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她回神,想起了之前许怀鹤送丹药的事,眉眼弯弯地笑了笑:“那是巧了。说起来本宫还没谢过国师送来的丹药,国师果然大才,在炼丹之术上造诣颇深,我只服用了两日便已经全好了。”
  这是规矩森严的宫中,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私底下的你我相称,许怀鹤也客气地淡笑了笑:“公主已经遣人送过了谢礼,不必如此客气。”
  足足黄金百两,收礼的小道童都吓呆了,昭华公主可真是出手阔绰。
  这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容钰有些尴尬,她在炼
  丹和天象的事上一窍不通,和许怀鹤也没有什么可聊的,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暴露出浅薄无知,徒惹对方笑话,还很丢脸。
  而且宫里也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容钰便忍住了,轻轻抿了抿唇,只是专心想着接下来要怎么面对父皇,要说什么话,才能不露出异常。
  看到容钰站在外面等候着,来传话的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对着容钰深深弯腰:“公主殿下还请去偏殿稍作歇息,这冰天雪地的,把您冻着了可怎么办?皇上得多心疼啊!”
  换做往常,容钰才不会在意这么多虚的规矩,都不需要小太监的提醒,早就进了偏殿,熏着暖炉坐着喝茶了。
  父皇的宠爱总是会为她破例,哪怕父皇此时正在御书房里和其他大臣们商议要事,她也可以直接进入偏殿等候。
  若是其他人来,只要是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得在御书房外面,冰天雪地里候着,由此可见容钰有多受宠。
  但是如今,容钰却不想这样破例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惹得父皇不快,但她知道,一个总是骄纵,不守规矩的公主大约也是不讨人喜欢的,所以她决定在父皇面前收敛些。
  于是容钰只是婉拒:“不必了,本宫不便打扰父皇,还是国事重要。”
  许怀鹤不由得多看了容钰一眼。
  外面都传昭华公主殿下背靠镇国公府,加上先皇后去的早,皇上也许是心怀愧疚,对昭华公主又极尽宠爱,种种因素之下,昭华公主便成了这整个京城中最不能惹,最骄纵的存在。
  甚至前些日子,还有“昭华公主让朝廷命官的夫人下跪磕头”的传言,就连贵妃娘娘都忍不住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希望皇上能够稍微约束一下昭华的言行,但皇上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大张旗鼓地给了昭华公主许多赏赐,送去了公主府上。
  作为给刘公子做米汤的人,许怀鹤当然知道内情,也能猜到那位下跪的朝廷命官夫人,多半就是刘侍郎的夫人,刘公子的母亲。
  刘夫人爱子心切,想让公主允了刘公子当驸马,为此不惜下跪求情,也是不出意外的。
  可惜为了公主殿下的名声,这件事的内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刘侍郎一家也把紧了嘴,不能往外说半个字,也不愿意把家丑外扬。
  但似乎不解释这件事,反而依旧让昭华公主殿下在外面的名声变得更坏了,以昭华公主的性子,她愿意吃下这个闷亏吗?
  不过眨眼间,许怀鹤就已经将事情理清,他心想,或许昭华公主今日入宫来求见皇上,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如今在皇上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应该能从旁协助一二,帮公主殿下要一个舒心的结果。
  然而他这次却猜错了。
  容钰此刻内心想的事情,和刘侍郎一家没有半点关系,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没有再计较这个结果,因为她得到了赏赐,其他人也有了或多或少的惩罚,再她看来,这就够了。
  许多人都不知晓的是,昭华公主本性纯良,甚至到了天真的地步,她像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被珍藏在象牙塔里的珠玉,外头的风言风语丝毫影响不到她,她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不知世事,更不知人心。
  所以她一朝重生,面对未来的危险,首先想到的也是攀附他人,送她去和亲的父皇指望不上,她就把希望放在许怀鹤身上。
  容钰婷婷站着,双手笼在袖子里,还捧着暖炉,加上穿的厚,并不觉得冷,觉得自己至少还能在这寒风里站一刻钟。
  容钰愿意站着,小太监却怕极了,他一跺脚,又连忙回了御书房内,不多时又从里面匆匆赶出来,额头上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
  小太监压下气喘吁吁:“公主殿下,里面已经议完事了,皇上让您和国师大人一同进去。”
  容钰点头,远远看见几个身穿朱红色官袍的人从御书房里走出来,他们走的不紧不慢,还在互相讨论着什么,似乎有所争执,但在看到容钰和许怀鹤的一瞬间都收了声,先对着容钰行了礼,再对许怀鹤拱了拱手。
  容钰福身回了礼,许怀鹤也回了礼,但容钰能明显感觉到,这些官员对许怀鹤要热情许多,路过的时候还和许怀鹤说了好些话,笑眯眯的,大多数人都是想找许怀鹤讨几枚养气丹,或者希望许怀鹤有什么新的丹药,给皇上送完,也能捎带他们一份。
  许怀鹤处理这些游刃有余,他言语和缓委婉,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也没有做出一定给丹药的承诺,但这些大臣们个个都很满意,和他热络地道了别。
  容钰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日后许怀鹤登基为帝,众臣拜服的场景。原来许怀鹤从这时起,就已经开始笼络人心了吗?
  也不知道是站久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容钰正欲往前走,小腿却突然一酸一软,长长的厚重斗篷被风一吹,恰巧裹住了她的脚踝。
  容钰挣脱不开,脚下一崴,居然直直地朝着面前的青砖地跌去。
  事发突然,容钰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她手里还有手炉,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但这样一来,她的身子失衡加剧,也空不出手撑地,为自己增加缓冲的力度,免得受伤更重。
  眼看着容钰整个人都要栽倒,小太监吓得魂都飞了,脸色瞬间惨白,候在旁边的桂嬷嬷和春桃更是不顾宫规地叫出了声,冲上前去准备扶起容钰。
  但是有一只手比她们更快,许怀鹤在容钰跌落地面的前一瞬快步上前,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胳膊,手上用力,像提一件轻巧的物件一样,将容钰提了起来,等容钰懵懵站稳后快速松手,往后退回了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沉稳守礼,让人找不出半点错。
  这么一倒一立的大幅度动作,容钰头上的珠钗都掉了不少,像花丛突然被人掠过,落了一地娇嫩花瓣,就连头发也松了,有几缕墨丝散落下来,从粉腮边拂过。
  她神色愣愣,脸上还残余着惊慌失措,眼尾都带着余红,如同海棠春睡,看得人心都酥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除了许怀鹤,他早已垂手站好,目光盯着地砖,不朝容钰投去半分,恪守本分。
  桂嬷嬷快步走上前握住容钰的手,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在内心暗暗皱眉,心想这国师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公主这么娇贵的人,怎么能那么粗暴的对待呢?
  但桂嬷嬷又知道,如果不是许怀鹤出手及时,公主殿下受到的伤害就远超此刻了,而且国师并未越矩,他们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国师只是隔着厚厚的衣服,扶了把公主的手臂而已。
  所以,他们还得好生感谢国师才是。
  桂嬷嬷侧身连声向许怀鹤道了谢,春桃惊魂未定地跟上来,她微微抖着手,帮公主重新绾好头发。
  地上掉落的珠钗春桃没去捡,像这样的钗子公主的妆奁里多的是,已经沾了灰的东西,不配再戴在公主殿下头上。
  容钰被吓得小脸雪白,惊魂未定地看着地面,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当真磕了下去……
  她这会慢慢回神,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脸,先是轻声对桂嬷嬷说了声“我没事”,随后对着许怀鹤福了福身,重新绾起的墨发微垂,语气里满满都是真心实意:“多谢国师相助,昭华感激不尽,等回了府,昭华必定重谢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