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对我觊觎已久(重生) 第13节
  容钰被突如其来的刺杀惊得僵在原地,直到身侧的小宫女发出尖叫声,她才惊慌地想起身逃跑,却发现自己手脚瘫软,一离开座位就跌倒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烧到自己的裙摆。
  桂嬷嬷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被逃跑的宫女太监们一撞,她捂着疼痛的腰,迷失在了人群里,被不断推搡着,被迫离容钰更远了。
  桂嬷嬷急得大喊,撕心裂肺,可是杯盘摔碎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尖叫哭嚎又掩盖住了她的叫喊,容钰耳边混沌一片,眼前似乎有刀光剑影闪过,还有鲜血喷溅而出,洒落在菜肴上。
  宫宴变成了血宴,容钰看着猩红的菜肴,一阵反胃,她捂着嘴干呕了两声,愣愣地跌坐着,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涩像堵着棉花,双臂不住颤抖。
  这和前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的重生带来的影响会有这么大吗?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吗?
  皇上遇刺,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皇帝身上,胆小的人在拼命往外逃,武将们也忙着保护皇帝,杀刺客立功,无人关心宫妃和公主们的安危。
  一片混乱里,有人轻轻扣住了容钰的腰,将她带离最危险的地方,容钰一抖,以为是刺客,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突然闻到了熟悉的令她心安的香气,立刻松了力道,整个人都瘫在了许怀鹤的怀中,紧紧靠着他的胸膛,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容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胸前的柔软蹭在他腰腹,全然信赖依恋的样子,许怀鹤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试探道:“公主殿下,臣是许怀鹤。”
  公主殿下将他错认
  成了谁,才会露出这番姿态?若是旁人,那便趁此机会杀了……
  回复他的是容钰低低一句“嗯”,带着软糯的哭腔,以及将他抱得更紧的双臂,和贴的更紧的身躯。
  许怀鹤眼中的杀意散了几分,他单手抱着容钰,轻声道了句“失礼了”,克制着抚摸容钰脸颊,为她擦去那泪痕,落下亲吻的冲动,一脚踢飞了倒过来的刺客。
  那位舞姬本就负了伤,匕首瞬间脱手飞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许怀鹤有心还是无意,匕首正巧落在了陈贵妃和永宁公主躲着的座椅边,擦过了陈贵妃的手臂,锋利的匕首瞬间带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同时也刮破了永宁的面颊,鲜血滴落,将她领口的白色貂毛染红。
  永宁放声尖叫起来:“我的脸,我的脸啊啊啊啊啊!”
  陈贵妃忍着手臂的疼痛,死死一把捂住了永宁的嘴,不让她再发出声音。
  她们不能被刺客发现,她更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成为最尊贵的皇后,还没有诞下皇长子,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也许是陈贵妃内心的求佛拜神起了作用,镇国公带着禁军及时赶到,殿内的刺客也被武将们清除干净,禁军训练有素,不过片刻就扑灭了殿内的火,将逃跑的宫人抓了回来,烛台也重新换了一批,再次照亮了殿内的景象。
  殿内早就不复刚才的其乐融融,玉盘珍馐,此刻只剩尸山血海,倒了一片刺客的尸体,还有被误伤的宫人,腥臭盖住了檀香,人心惶惶,冷风呼啸。
  皇帝被一群武将们围在中间,他靠在龙椅上,并未受伤,只是袖口沾了点刺客的血,他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脸色铁青,表情愤怒,怒吼:“查!去查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镇国公走上前,他卸甲半跪,快速朝着容钰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容钰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脸色苍白,这才放心下来,深深低头对着皇帝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皇帝动了动唇,面容有一瞬扭曲:“此事非镇国公之过,先查明刺客的底细再说。”
  “父皇没事便好。”容钰声音颤颤,看到舅舅和父皇俱在,她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好像终于找到了倾泻口,含着眼泪,“没事便好。”
  看到女儿如此关心自己,皇帝震怒的神色松动了一些,旁边的陈贵妃捂着手臂,也赶紧忍着痛关怀慰问,她妙语连珠,又哭着说永宁伤了脸,让皇帝心疼不已,连忙叫了太医。
  容钰霎时被冷落,她别过脸,沉默地擦了擦眼角晶莹的泪,对着离开的镇国公小声做着口型,喊了声“舅舅”。
  在烛台点亮的那一瞬,许怀鹤就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退到人群边缘,仿佛自己方才什么都未做。
  容钰察觉到许怀鹤想离开,有些惊慌地伸出手,扯住了许怀鹤的袖子,却听到许怀鹤低声道:“公主不方便和臣有牵扯。”
  那些豺狼虎辈都盯着他,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到容钰,就像今日宫宴上的行刺,他也不确定是哪一头蠢猪做出来的决定,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他们就这么等不及?
  容钰心里又一凉,缓缓松开了指尖。
  在许怀鹤怀抱里时,她只觉得安然,好像只要许怀鹤在,自己就一定不会出事,只要有许怀鹤保护,她就一定能活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又喜于许怀鹤居然会保护自己,这是不是说明,许怀鹤其实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是许怀鹤这时的话又如迎头一盆冰水,泼在她的面颊,容钰剧烈跳动的心瞬间结冰,她沉默地看着许怀鹤转身离开,不明白许怀鹤为何会那样说。
  她不方便和他有牵扯?是许怀鹤不想和她有牵扯才是吧?
  桂嬷嬷一瘸一拐地推开宫人走出来,流着泪快步回到了容钰身边,拉着容钰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容钰一番,确认容钰没有受伤,只是头发乱了些,耳坠也掉了,这才哭着放下心。
  容钰低声宽慰她:“我没事,嬷嬷。”
  她本想说是许怀鹤救了她,但想起许怀鹤的话,又负气地抿住唇。
  要不是为了避免被送去和亲,她才不想和他有牵扯呢!
  惊波过后,收拾善后的活给了禁军和刑部,容钰也被安排了太医把脉,太医只给她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容钰让桂嬷嬷收下,视线却落在对面陈贵妃和永宁的身上。
  哪怕讨厌她们,她们的惨状也让容钰有些于心不忍,太医来的及时,为永宁敷了药,但脸上的那道伤口肯定会留下疤痕的,这对于永宁来说,恐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察觉到容钰看过来,永宁脸上的怨毒几乎遮不住,她冷冷看着容钰完好无损,即便苍白也美得惊人的脸,妒火中烧,指甲抠烂了裙面。
  后续的赏罚和查处和容钰都没有什么关系,闹了这么一通,容钰又累又困,她不想在宫里留宿,害怕有刺客还未查清,又出事端,强撑着疲惫地出了宫,坐上回公主府的马车。
  她靠在软枕上,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耳边,心里有些遗憾,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耳坠之一呢,白色的珍珠被刻成了山茶花的形状,也不知在乱中丢在了哪个角落,被谁捡了去。
  同一时刻,许怀鹤被问话之后,排除嫌疑回了观星楼,他换下染血的青色道袍,缓缓摊开手,一颗珍珠耳坠静静躺在手心。
  第13章
  *
  刑部向来给人的感觉便是冰冷肃杀,不如礼部那般风度翩翩,也不如户部那般富裕堂皇,就连刑部的官员也个个沉着脸,闷声做事。
  只是今日刑部仿佛格外热闹,闻锐达抱着宗卷从耳房出来时,看到有好几个同僚在正厅讨论着什么,他并不欲参与他们的谈话,正准备目不斜视地抱着宗卷回去,就听到有人低低说了句:“听说公主殿下被刺客伤了脸。”
  闻锐达的脚步猛地一顿。
  昨夜宫宴皇上遇刺的事情虽然被捂了个严实,但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京城百官心里都有数,知道皇上这次震怒,势必要彻查到底。
  虽然皇上命令刑部和禁军一同行动,赶紧抓出刺客的幕后指使,但是探查刺客这样的大事,是落不到他们这些小官员头上的,闻锐达并不了解个中细节。
  现在听到有人说公主殿下伤了脸,他第一反应便是容钰受了伤,心下像坠了一块石头,脚步却陡然加快,转身朝着正厅走去。
  哪怕他如今依旧不了解昭华公主的性情,但天底下哪个女子不爱美?昭华公主殿下是他平生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若是真伤了脸,想必十分伤心。
  这京城里还有不少人看不惯昭华公主平日的做派,保不得要趁机落井下石,外面传些风言风语,若是被她听去,她会生气流泪吗?
  见到闻锐达进来,那几个同僚互相使了使眼色,默契地撇过话题不再多说,谁都不想被闻锐达指着鼻子说“懈怠误工”。
  闻锐达古板无趣的性格和他的老师孔大儒如出一辙,又不通人情,来刑部这么久,见面礼都没送过,活该他没朋友,又被推去查朱砂案,被上司穿小鞋。
  自己一来他们就停止了话头,闻锐达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还是没忍住询问道:“公主殿下的伤好些了吗?”
  其中一个同僚惊奇地看了闻锐达一眼,没想到闻锐达竟然有一天也会和他们一起闲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敷衍道:“永宁公主的事哪是我们能够打听的?有医术高超的太医在,肯定不成问题。”
  受伤的是永宁公主啊。
  不是她就好,闻锐达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对着几个同僚点了点头,抱着宗卷再次转身离开,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句低低的“怪人”。
  闻锐达没有停顿,只是默然往前走着,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古怪,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不管是哪位公主受伤,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但在得知昭华公主殿下安然无恙时,他确实有片刻的庆幸。
  朱砂案已经不允许他再插手探查,但闻锐达处理完宗卷后,还是又一次去了河岸边,路过了奇珍阁。
  现如今的奇珍阁已经远不
  如之前风光,闻锐达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看了几眼,不自觉想起了他和昭华公主见的第一面。
  他一向不喜欢,也看不惯过于柔弱的东西,不管是物件还是人,都要刚强,才不会轻易被他人所伤,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而昭华公主就如同花中娇客,像一朵粉山茶,脆弱金贵,需要精心养护才能绽放出光华,若是稍有不慎,就会从枝头跌落,抱香而亡。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对这样的人多加注意,可是一想起昭华公主,闻锐达就忍不住想,公主殿下肯定在宫宴上受惊了吧,此刻还安好吗?
  容钰此刻并不好受。
  她的身体底子弱,哪怕今年冬天有许怀鹤的药丸养着,不再咳嗽,但昨晚宫宴狠狠受了惊,心神不宁,加上后来殿内炭火熄灭,殿门大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又受了凉气,当晚就发起了低热,陷入梦魇,迟迟醒不过来。
  因为冷,梦里都是一片冰天雪地,容钰捂着胳膊直打寒颤,分不今夕何夕,自己又身处何地,脚步虚浮,慌乱地寻找着出路。
  梦里的画面不断跳跃着,一会儿是她对镜梳妆,笑意盈盈;一会儿是上辈子永宁在她和亲前登门嘲讽,说着还要伸手掐她的脖子;
  一会儿是年幼的她扑进母后怀里撒娇,母后却突然不见了;一会儿是耶律小王子拉扯着她的衣襟,让她做他的女人;一会儿是浑身染血的刺客朝她挥刀,要刮花她的脸。
  不要!不要!
  容钰慌不择路地逃跑,她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已,被脚下的枯枝绊了一跤,猛地向前跌倒,却并没有摔进冰冷坚硬的土里,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檀香绕着鼻尖,容钰瞬间湿了眼眶,梦里的她顾忌少了许多,也抛开了那些规矩教条,纤细的小手用力锤打着许怀鹤的胸口,带着哭腔责怪他:“你怎么才来啊……”
  原本的白雪茫茫变成了熊熊烈火,热气在蒸腾,她和梦里的许怀鹤又一次回到了大殿内,这一次大殿不再因为烛台倒塌而昏暗,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许怀鹤衣袖上的鹤纹,还有被她眼泪沾湿的衣襟。
  火蛇在他们周围缭绕,容钰的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但她依旧不愿意放开许怀鹤,紧紧抱着他,攥住他胸口的衣料,半点不害怕。
  恍惚间,容钰听到许怀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她有些茫然地抬头,还没等到她看清许怀鹤脸上的神情,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一凉,冰得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终于醒过来了。”
  桂嬷嬷担心的脸颊映入眼帘,容钰眨了眨睫毛,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心绪说不上来的复杂,有些无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指尖触感冰凉,原来是用细布做成的冰袋。
  她把冰袋推开,春桃立刻上前拿走,心疼地看着容钰苍白的面容,心里恶狠狠地咒了一番昨夜闹事的刺客们,又轻柔地帮容钰拂开贴在脸侧的湿发,用帕子擦去冷汗。
  “药已经煎好了,”桂嬷嬷说着,将药碗端过来,用汤勺舀起,试了一下药的温度,等温度适合入口,才递到容钰嘴边,劝着她喝,“宫里的太医已经来过了,太医说您受惊魇着了,开了退热安神的药,没那么苦,您试试?”
  从小到大,桂嬷嬷都是这么骗她喝药的,容钰知道这碗药必定和之前一样极苦,别过脸,紧紧抿住唇不想喝。
  春桃和桂嬷嬷轮流劝了她一会儿,容钰也不肯松口,只摸着被面上的山茶花刺绣,像被长辈宠溺耍脾气的稚童,直到桂嬷嬷叹了口气:“殿下若是不愿喝,那老奴就只能去求国师大人,请他制一瓶不苦的药丸了。”
  谁要求他!他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呢!
  容钰抖了抖长睫,她鼓起脸,气闷地嘟嘴,声音因为长时间未进米水有些沙哑:“我喝。”
  桂嬷嬷无奈,和春桃对视一眼,果然一提起国师,公主殿下就变了。
  容钰发热请太医的事自然瞒不过宫里那几位,皇帝又让人送了补品过来,容钰随意挥挥手,让人把装着山参灵芝的木箱放进库房里,没打开看一眼。
  喝了这么多年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虚不受补,吃多了补品反而会损害脾脏,加重病症,她不知道父皇心里清不清楚,但这些补品对于她来说聊胜于无。
  经历了宫宴上的行刺,父皇多半也无心拆看她送的祝寿礼了,容钰喝完那碗药,露出苦涩的笑,拿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心想罢了,自己的心意到了就行,在府里安然养病就是。
  原本平静的京城如同一汪深水,现在陡然被人投入了石块,溅起惊波的同时也惊扰了不少隐藏在暗中的人,每个人都想试一试这水究竟有多深,但都不愿当出头鸟,只是互相警惕地观望着。
  容钰对外面的诡谲浑然不觉,眨眼几天过去,她不再发热,手脚都有了力气,也看完了之前看了一半的话本。
  那男狐狸精和千金小姐先是私定了终生,考取功名后就立刻上门提亲,本该皆大欢喜,话本就此完结,可惜在新婚那夜,男狐狸精一晌贪欢,不小心露出了原型,把千金小姐吓晕过去。
  第二日千金小姐醒来后,男狐狸精还想糊弄,但千金小姐极其聪慧,一口咬定书生不是人,而是精怪。
  男狐狸精不得不再次现了原型,又说了当年千金小姐的救命之恩,自己是来报恩的。可千金小姐害怕厌恶妖怪,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但又舍不得狐狸精变成人后的样貌品性,且他们若是刚成婚就和离,这叫什么样子!
  容钰也看的纠结不已,心里着急,好在千金小姐最后还是被男狐狸精的真心打动,接受了他,终成眷属。
  看完之后,容钰觉得新奇又意犹未尽,正想让春桃再出去买几本,就看到春桃掀了帘子进来行礼,将打听到的消息带了回来:“殿下,刑部的人查出来了,是漠北那边派来的刺客。”
  “漠北!”容钰吃了一惊,“他们怎么这时……”
  后面的话容钰强忍着没有叫出来,但她心里却打起了鼓,心脏砰砰直跳,耳朵都起了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