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人身上有太多的巧合,名字很像,生日一样。
  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话不谈的,最开始是聊各自学校里的事,后来东扯西扯也提到了父母。
  许听宁吐槽老妈有时候很凶,每天逼她晨读,不读不许上学,说幸好有外婆在,护着她。也说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她那过世的爸爸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白沅倒不怎么提起父母,只说爸爸生意刚起步,比较忙,平时是妈妈照顾她。
  但是有一件事,许听宁记忆很深。
  有段时间白沅不方便上网,两人改用电话聊天。高中生打电话并不是容易的事,学校不让带手机,外婆给她买了块电话手表。白沅是压根没手机,得用家人的。所以一般都是白沅拿到手机,先给她打过来。
  一天晚上,她俩本来约定好是九点打电话的,可是等到了十点,白沅都没打过来。
  许听宁右眼皮直跳,怕她出事,忍不住打了过去。
  白沅接了电话,声音很小,说忘了。许听宁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话筒里传来了“啪”的一声。
  白沅惊恐地喊了声“妈”,电话就被挂断了。
  许听宁愣了很久,因为那一声太像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她那时才意识到,白沅的境遇也许并不好。
  这些关乎自尊心的话,朋友间也是不能讲的,就像许听宁也从来没跟白沅说过,那道题是霍涔先解出来的。
  白沅一周后又出现在网上,解释说那天是妈妈发现她偷偷打电话,所以才挂断的。
  她没提那个巴掌,许听宁也没问出口。在那之后许听宁刻意不再问她关于父母的事,她们的话题依旧天南海北,到后来说的最多的竟然是霍涔。
  霍涔和她都直升了二中的高中部,还在同一个班,霍涔依旧是班长,还成了许鹊清的得意门生。
  他这人可以吐槽的太多,恶劣的、优秀的地方他都有。他像带着刺,又尖又狠,但有时候刺猬也会扎一背的果子给你。刺扎人很疼,果子却是甜的。
  许听宁一直觉得刀剑甜蜜的人一定很疯,但她好像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没人想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是个疯子,但对于熟悉的陌生人就不同了。
  对于许听宁来说,白沅就是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她跟她讲了很多,细碎的心事,迷迷糊糊的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心动。
  所以后来到大学,当她发现霍涔在追白沅的时候,她的心像没熬好的蜂窝糖,热的时候很甜,凉透了开始发苦,然后一锤子下去就能被敲得稀碎。
  “听宁,你没事吧?”张姐敲了敲门,她在卫生间里待了太久。
  “没。”
  许听宁猛地回神,手一颤,验孕棒掉落在地。
  “啪”的一声,也像打在她脸上的巴掌——是两道杠。
  第7章
  许听宁从卫生间出来,就躺在床上发呆,外面又下起了雨,仿佛又回到了她脚伤卧病在床的时候。
  那天她脚受伤,家里除了秦美霜,还有一个亲戚在。秦美霜很少跟人介绍许听宁,越是有人在,她越喜欢冷着她,有时家里来了远房亲戚,眼神不好的,还以为许听宁是保姆。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不知道她的存在。
  对此许听宁乐得自在。
  只是那天不凑巧,她磕到了脚腕,倒地那下动静太大,一个女孩闻声跑上了楼。
  霍小蕊学中医,检查完许听宁的脚,又摸了摸她的脉,听到张姐说她是霍涔的妻子,表情古怪了一下。
  要卧床和喝鸡汤都是霍小蕊说的,她想那个时候,霍小蕊应该就已经号出了她的脉。
  至于为何不戳穿,她也不知道,也许是连远房亲戚都知道,霍涔并不想要孩子吧。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许听宁刷起英语题。做卷子是她让自己平静的方法,从高三复读那年开始,效果奇佳。
  许听宁的复读,对于所有人都是意外。她成绩一直不错,也非常稳定,可最后一门外语却只考了62分。
  许鹊清比她还难过,刚出成绩那三天几乎滴水未进。
  与此同时,家里的电话从未停过。这一年,许鹊清带的班级成绩格外好,学生报喜,家长感谢,校长也打来了电话,周边学校已经发来了讲座邀请,让她准备演讲的稿子。
  许鹊清撑着干裂的唇,应付着所有人,挂了电话,却捂着脸哭了。
  复读的手续是许鹊清亲自去办理的,还在二中,全程没有征求许听宁任何意见。
  许听宁在复读前的日子一直很沉默,直到高四开学的那天早上,她背着书包准备出门,才跟许鹊清说了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句话。
  她说:“妈,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然而复读这一年又发生了许多事,许听宁觉得许鹊清一定是也察觉到她的状态,所以给了她另一条路——艺考。
  许听宁美术不错,可那都是以前许鹊清按着她头,逼着她学的。如果没有外力逼迫,她连画具都没主动拿出来过。
  她一直认为美术是要当作艺术来追求的,如果没有追求之心,那握着画笔的每一刻都只会是一种折磨。
  可她也说过的,这次不会再让老妈失望了。
  许鹊清早早帮她选了一所外省的综合类大学,学校不错,但是艺术类并不是强项,分数线不会很高。她这样不稳定的成绩在文化课生里没有优势,放艺术生里倒是可圈可点。
  所以说折磨,有时候也是另一种捷径。
  许鹊清甚至帮她选好了设计专业,说这是基于她当下成绩和未来发展的最好的选择。
  那种感觉很像是包办婚姻,门是门当户对了,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许听宁想要自由恋爱,她爱的是文学,整整高中三年都是冲着z大文学院去的。z大就在本市,她赖皮让霍涔骑自行车,载着她去踩点过好几次。
  后来她复读,霍涔倒是去了她最爱的z大。他读金融,追着文学院的校花,风光无限。
  这些事许听宁当然想起来,都酸得不行,此刻她胃里更像是台洗衣机,搅着一桶陈年的醋,她扔下笔,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昏天暗地,浑身无力,她还未体会到迎来生命的幸福,先迎来了孕吐。
  她拿起电话,想拨霍涔的号码,想了想,又放下了,还不想跟他说。
  霍涔当晚没回来,隔了一天才回来接她去医院。
  坐上车,许听宁得出结论:“看来我爸病得不重。”
  霍涔缓缓打着方向盘,和声说:“刚回来比较忙,昨天真没抽出空。”
  “感觉到了,晚上不回来都没空跟我说。”她是有怨气,这毕竟是在一个城市了,夫妻俩还各过各的,算怎么回事。
  “太忙没顾上,也怕你睡了。”
  没有新意的借口,说得也很随意。
  许听宁偏头看了他半天,得出一个很肤浅的结论,找男人得找帅的,至少生气的时候,赏心悦目的面容是会解气的。
  她对霍涔生不起来气,有些东西,兜了一圈再得到,体验过失去,会分外珍惜,会分外包容。
  许听宁轻轻吁出口气:“你以后不回来给我发个信息,要不家里人问起来我不知道怎么说,昨天妈问了。”
  “好。”停了几秒,霍涔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安排你出来住。”
  他俩是有婚房的,房子是霍涔单身时候买的,装修也都按他的喜好,不过他几乎没在里面住过。他在别处还有房子,离公司更近,更方便。再之前,他喜欢住公司。老板愿意陪着加班,当然士气大振,那批跟着他加班的,大多都成了高层,待遇福利优越。有人接受采访,讲述成为行业精英的经验,除去个人奋斗,也会讲一句“跟对了老板。”
  不过这些都是许听宁从杂志上看的,她没去过霍涔的公司,就连所谓的婚房也没去过。
  作为妥协他们结婚的唯一要求,霍涔的父母希望他们婚后回霍家同住三年,理由是为了和她培养感情。
  话是这么说,但秦美霜处处找茬,也不知道是想培养何种感情。
  许听宁当然想搬出来,但她觉得霍涔有此提议,是不想跟她报备,只有他俩,戏当然不用演全套。
  “不用,你们家离学校近,我去学校方便。”许听宁道。
  路上堵,车子开到医院,已经快中午。她老爸正躺在床上输液,一个阑尾炎的小手术,他们再来迟一些,伤口都要愈合了。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在旁边玩手机,是她二婚妻子的侄子。
  男孩喊了声“姐姐”“姐夫”,就又低下头,某音小视频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男孩时不时笑几声。
  她老爸皱了好几次眉,忍不住道:“太吵了,出去看!”
  轰走了一个,她老爸回过头,问许听宁学业怎么样。
  不常在一起生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话题。
  许听宁说还好,就是要赶论文,没有空闲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