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朝昭目移。
  朝昭哼哼唧唧:“元元转移话题!”
  “好好好,那小朝昭,怎么觉得我不开心了呢?”
  他把床上的薯片渣子用扫床笤帚扫掉,又把虽然看上去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但是实际年龄连他的零头都算不上的孩子抱了上去。
  朝昭开心的蹭蹭元元,老实的回答。
  “本能的可以感觉到。”
  朝昭握住了他的手:“元元好像在难过。”
  ……啊。
  这样吗?
  “从看见那个81亿3000万的时候到现在,元元一直在很悲伤的样子。好像在哭。”
  “元元在哭……朝昭就好像也觉得悲伤起来了。朝昭不想让元元这么悲伤……悲伤到好像下一秒就要走了那种感觉,像是天上的云朵,飘忽的,却又抓不到。”
  “这种感觉好糟糕……”
  “朝昭不想让元元难过,朝昭想让元元开心一点。”
  朝昭。
  ……景元当真是恍然了。
  然后……
  “等下……”景元木着脸把被子掀开,只见被子里还有彦卿和白露窝在里面,注意到景元的视线,白露尴尬的摇了摇尾巴,“哈哈……将军……”
  彦卿眼巴巴的:“嘿嘿……将军……”
  景元将军:“……”
  景元恍然:“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啊……因为担心他吗?
  因为……大家都担心他的心理状况,所以全部齐聚了他的房子,想要给他安慰……吗?
  朝昭:“元元?”
  彦卿:“将军?”
  白露:“将军?”
  他们像是小萝卜头一样围绕着景元,朝昭胆子最大,直接握住景元的手:“元元元元怎么低下头不说话,是难过了吗?”
  她急得都在转圈圈了:“朝昭的手给你,朝昭给你暖暖——”
  彦卿不甘示弱:“我我我……将军!彦卿有零花钱,都可以给将军——”
  白露半天憋出来一句:“嗯……我我我、我可以帮忙、揍一顿持明龙师……”
  朝昭彦卿白露……真的是、真的是……景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他的心情,对他而言,任何语言似乎都很苍白无力。
  无法形容。
  “谢谢。”景元用手环绕上了三个孩子,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他说:“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非常。”
  “非常感谢。”
  “为什么要说感谢?”朝昭说:“元元本来就帮了我们好多,为什么要感谢我们?”
  朝昭理直气壮:“一看就知道,元元没把我们当家人!家人之间是不需要感谢的!家人之间的事情都是理直气壮的才对!”
  景元恍然的摸了下朝昭的头发。
  彦卿突然说:“将军是……害羞了吗?”
  白露惊讶:“哇……将军好像耳朵红了。”
  彦卿眼睛都亮了,他跳了起来:“在哪在哪!我要看!彦卿要看要看要看!!”
  景元只觉得……他活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被几个孩子安慰到了,这三个孩子年龄加起来有没有他年龄的一半大都成问题,结果竟然安慰了他……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用语言无法形容安定。
  是的。
  安定。
  就好像久历风霜的人在某一天突然找到了炉火,在炉火边烤暖了身体,却又忍不住想要碰触更多更多更多。
  寒露凝成珠链,年轮缝补裂纹,蝉蜕悬垂暮色。
  他好像再次变得年轻起来了。
  啊……
  “要元元抱我们睡觉!”朝昭非常的理直气壮,熟练的从柜子里掏出三个枕头三个小被子,熟练的给床上铺好,然后把自己开开心心的摔在了床上:“元元没有把我们当家人,要惩罚元元!要像以前一样抱着我和彦卿白露一起睡觉觉!”
  那一瞬间,景元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像是挣脱身上的枷锁后,不知去往何处的白露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朝昭的怀抱。朝昭义无反顾的接纳了白露,没有言语,没有别的。朝昭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就这样接纳了白露。
  而今日亦是如此——
  景元恍然的来到了朝昭的怀抱里。朝昭同样,没有问任何缘由、没有问任何原因,只是因为他看上去很难过,便如此的接纳了他。
  ——他被一个年龄都不到他十分之一的孩子,深深地安慰住了。
  内心泛起滚烫的涟漪,景元恍然的心想——
  啊。
  朝昭。
  我怕是真的要栽倒你身上了。
  ……
  他把三个孩子放到床上安置好,朝昭理直气壮的躺在最中间,白露和彦卿都喜欢粘在朝昭身上,现在景元发现自己好似也喜欢如此了。
  他也喜欢粘在朝昭身上了。
  他也如此了。
  “雪糕吃吗?”景元从冰箱里拿了三个冰激凌,给小家伙们一人拿了一个。
  朝昭眯着眼睛:“很早之前。”
  彦卿接话:“将军说晚上不要吃凉的。”
  白露继续:“然后把我们骂了一顿。”
  朝昭双手叉腰:“哼哼!元元——”
  朝昭指指点点!
  景元:“……”
  好嘛。
  他实在有点燥热了,只觉得身上有一团火不知如何去发泄,便想着吃点雪糕降降温,既然如此。
  “好好好,那我放回——”
  朝昭彦卿白露伸手,他们眼巴巴的说:“要!”
  景元:“……”
  你们这几个小家伙——
  他换上了一身睡衣,朝昭很开心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景元便上床去把朝昭抱在了怀里,彦卿和白露一左一右的坐在景元的身旁。
  朝昭:“想吃彦卿的巧克力和白露的抹茶……”
  朝昭低头:“朝昭不喜欢榴莲。”
  景元便将自己的绿豆跟朝昭换了一下。
  “你们怎么都来了。”
  彦卿老实巴交:“朝昭说将军很难过,像是要哭出来了,又像是……反正就是很绝望,差点要堕入魔阴身的感觉。”
  “所以想让元元开心一点。”
  所以——
  所以,朝昭把她的朋友全都叫来了。
  啊……这可真是、
  景元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很多人呀,其实都只是嘴上说一说,安慰人的话嘴上说一句【没事了,都过去了】【别伤心,未来会更好】又或者只是安慰着【会没事的。】
  总之就是这样一套安慰的话,话是很多的,但是行动就很少了。
  朝昭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
  朝昭把他在意的人全都叫了起来,想要让他开心一点。
  朝昭成为了他理智的锚点。
  朝昭……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景元说道。
  “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
  八百年前,仙舟罗浮有这五个人,他们被称之为云上五骁。
  他们关系亲密,是整个罗浮脍炙人口的传奇。
  直到白珩战死,持明族的龙尊和工造司的应星妄图用化龙妙法将其复活,结果只复活出了一头孽龙,之后这头孽龙毁灭了大半个鳞渊境,半数持明龙卵被打破,之后镜流不得不杀了这头孽龙。
  “……她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景元闭上*了眼睛:“随后,堕入了魔阴身。”
  “堕入了魔阴身,丧失了理智…然后杀死了不少云骑军。”
  “所以,她被通缉了。”
  “工造司的应星沾染丰饶令使,于是被关押至幽囚狱内……他就是今日的刃。”
  ……是昔日的朋友。
  白露后知后觉:“……那我是,白珩的……”
  景元:“如果这样说,那便相当于白珩的转世。”
  “……难怪,镜流看我的时候那么温柔……”
  是啊。因为仿佛是看昔日挚友,镜流当然会温柔的不可思议。
  景元说:“这就是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朝昭灵魂翻译:“……有个人有五个名字,其中三个有代价。”
  “不。”景元说:“有五个人,其中三个遭受了代价。一个死亡,一个活到至今。”
  ……朝昭觉得好难受。
  昔日的五个朋友,四个没了。
  只剩下景元一个人支撑了八百年……八百年——
  景元说:“我什么都经历过了,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话没说完,他被朝昭撞进了怀里。
  “啊啊啊啊啊!!!元元不准说话不准说话不准说话!!!!闭嘴闭嘴闭嘴!!!!不准说!!朝昭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闭嘴啊啊啊!!!”
  “为什么说自己什么都经历过了没那么脆弱——可是我想心疼元元跟这些有什么关系!!元元本来就值得本来就值得更好的人生!!!凭什么要背负这么多东西!!凭什么要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