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56节
  她回报他一番赤诚。
  韩意淮有片刻的失神,几乎要被她绕进去,却又觉得不仅如此。
  他不仅如此的。
  但他也确实是羞恼不甘心的。
  明明不是输不起的人,却为何变成了输不起。
  韩意淮嘴角绷得紧紧的,“用不着你教我做事,我只问你,你确定选他了是不是?”
  黄时雨觉得跟他说话有鸿沟,只能敷衍道:“是的,殿下。”
  韩意淮眼圈就红了。
  用力攥着手心。
  年轻的肃王殿下是个骄傲的少年郎,你既无情我便休。
  他捧着炽热的心,被黄时雨无视,即便自己有无数手段得到她,然而他不屑。
  从今往后,就算她跪下求他,他也不会再垂怜回顾她一瞥。
  他在心里说后会无期,就恨恨瞪了黄时雨一眼,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年轻人遭遇一点挫折不见得是坏事。
  肃王殿下在女孩子那里栽个跟头也没关系,因为他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不乏比黄时雨还漂亮的,且更温柔懂事。
  哪怕他轻轻蹙一下眉头,她们就知道该如何哄他开心。
  总之样样都胜过黄时雨。
  谁要搭理那个乡野坏丫头。
  这样想着,肃王殿下哭了。
  第43章 玩物
  肃王倒是一走了之,余下黄时雨有苦说不出。
  此刻能理解她心情的唯剩琥珀。
  黄莺枝立在院子中央打量妹妹片刻,冷着脸道:“跟我进屋。”
  黄时雨牵着小毛驴不知所措,被花婶推了一把,“快走吧,你姐姐要同你说话。”
  成长就是一个学会了说谎再学会圆谎的过程。
  当黄时雨察觉自己在面对姐姐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各种说辞,就惊叹自己原来也是个坏姑娘了,心眼越来越多。
  黄莺枝望着小心翼翼靠近的妹妹,话未出口又先叹了一声。
  最近的她时常叹气。
  妹妹花容月貌,避免不掉蜂扑蝶绕,有少年郎思之若狂再正常不过,却也后患无穷。
  不管男女,若无三心二意的资本却行三心二意之事,断不会有好下场。
  那小公子通身气魄一看便知出身不凡,非梅娘所能驾驭之人。
  黄莺枝唯恐妹妹拿错主意,稍稍把握不好,惹男子由爱转恨,必将追悔莫及。
  “梅娘,我明白女孩子有很多身不由己,尤其你这样貌美的,姐姐希望你恪守初心和做人的底线,勿骄勿贪,方能避开情祸,知道吗?”
  “嗯,姐姐,我记下了。”黄时雨柔顺道。
  原以为姐姐会劈头盖脸训斥一番,不意语气竟是如此温柔。
  黄莺枝伸手拉起妹妹的手,“我也不追问你如何招惹了那俊美的小公子,只跟你说几句体己的话,你可以不爱简少爷,但是不能不尊重他,除非他对你不好。你们是要和和睦睦过一生之人,是搭伙过日子的伙伴,伙伴之间最珍贵的莫不是信任,容不下背叛。”
  黄时雨信誓旦旦道:“我永远都不会背叛简允璋的。”
  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朋友。
  否则,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黄莺枝听着少女尚且稚嫩的誓言,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整理箱笼,黄莺枝和琥珀在这期间为黄时雨赶制出两身簇新的冬衣,再加上琥珀此前做的三身,足够黄时雨在京师过好冬月和腊月。
  琥珀道:“到了那边我再给二小姐做两副手衣面衣,保管捱不着霜雪。”
  只是不能在上面多绣些二小姐喜欢的花儿了。
  不过日子长着呢,先应付眼下,花却可以慢慢绣。
  黄莺枝将黄时雨整理好的物件再三清点,方才安心,叮嘱她穷家富路,遇到为难的事万不可心疼银钱。
  “嗯嗯,姐姐放心,我肯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早就是及笄的大姑娘了!”黄时雨的脑袋不停点着。
  在她没注意的某一刻,姐姐把自己的十两积蓄悄悄塞在了箱笼的最底下。
  依附简少爷的妹妹吃穿住行自然都是顶好的,十两银子或许还不够她买朵花戴,但却是实打实的私房。
  女孩子总要有一笔完全属于自己支配的银钱。
  黄莺枝将妹妹去年的手衣面衣以及惯用小物件装进最后一只箱笼。
  拢共整理了五只。
  后方一切妥当,前路未明却充满希望。
  黄时雨干劲十足,粉靥都比平时红润些许。
  简允璋总有办法让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殊不知画署取缔“特例”一事不仅让黄时雨这样的小人物兵荒马乱一阵,也让另外十一个公子小姐下不了台,家世硬一些的径直找到画署的上官。
  然而画署上官并无采选画员的实权,找他们也没用。
  画署所能做的无非辅助与配合,譬如监管、报名、布置、宣发之类。真正说了算的还得是石上居阁主。
  阁主大人不是画署的上官,却能决定画署所有人的命运甚至是生死。
  因为阁主不仅仅是石上居的阁主,亦是骁影卫的左统领,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执刃的手哪怕执上画笔,掌了天下画事,行事作风也是一样的雷厉独断。
  世家公子小姐投身画道,爱好是其次,主要为自己塑金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擅长念书科举,但当这条路必须付出超过他们预期的困难,那不走也罢。
  终归摆在他们面前的又不止一条路,这条不行还有另一条,总有一条没有荆棘的平坦大道等着他们。
  如此一来,十二个特例竟只剩黄时雨还在坚持,并且准时抵达京师。
  在黄时雨抵京前,当日亲自助她填写手实(注:类似身份证加户口本,乃至更详细的个人资历)的祗候也没闲着。
  甫一得知“特例”取消,他忙不迭禀明上官: “今年特例中有位黄姓姑娘,相较其他人更为特殊,是肃王的人,直接在府衙报了名,还是下官前去操办的。”
  所以也亲眼见证了黄姓姑娘的特殊。
  牵扯到肃王,画署几位上官面色果然都不太好看。
  又到了背黑锅和分锅的重要时刻。
  谁也没想到今年的“特例”竟掺进了皇室宗亲。
  闻道芝面色如常,询问祗候几句关于黄姓姑娘当日报名的细节。
  祗候便把所见所闻如实交代。
  甚至还加了一句“姑娘盯着手实,肃王盯着姑娘”。
  话都说这么明白,在场之人也就无一不明白。
  取消黄姑娘“特例”,形同打肃王脸。
  众人犯难,只好一齐看向令他们难做的罪魁祸首——石上居阁主,小闻大人。
  小闻大人今年才满二十二,已居在座所有人上首。
  他斜倚矮榻,似笑非笑,“一个玩物而已,就把红袍加身的诸君唬成这般,委实窝囊。”
  “此事,我自会与肃王打招呼。”闻遇拂了拂宽大的锦袖,“你们只管按章程办事。”
  黄姓姑娘不在帷帐内专心伺候肃王,反倒将手伸进画署,把这里当成她的红粉战场了么?
  韩意淮廿三就回到了京师。
  太后惊喜不已。
  泽禾的差事八月初已了结,他却迟迟不思归,为此太后早就心生不满,如今见他立冬前乖乖来给自己请安,所有的不满顷刻间就烟消云散,唯余满心疼爱。
  当下就要安排韩意淮在雪阳殿留宿。
  无奈孩子大了有很多自己的心思。
  韩意淮立即拒绝,“母后,宫城乃皇兄起居所在,永寿宫附近亦遍布皇兄内帷,而儿臣早就不是小孩子,是年满十七的男子汉,又有自己的府邸,于情于理都不应再留宿宫城。”
  即便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也该避嫌。
  皇兄不仅是他的哥哥,亦是天下万民的九五之尊,他不能不敬。
  太后无比伤感。
  长子贵为天子,打小就端着,连抱一下都是奢侈,皇孙又都有自己高贵的生母,来她膝下承欢也是端着的,唯有阿淮是她亲手养大,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每天都可以捏捏他奶香的小脸儿,殊不知奶香的小人儿长得飞快,仿佛瞬间就变成了他父皇的模样,高大到令人仰望。
  “去吧。”她失落道。
  韩意淮立刻道:“母后不必伤心,儿臣每天都会过来给您请安的,怕只怕您嫌烦不想看见儿臣呢。”
  太后转悲为喜,“贫嘴。”
  他不仅会哄母后开心,也会哄女孩子的,小木头明明也很开心,却转头就跟简珣跑了。
  韩意淮离开永寿宫,笑意渐渐消失,眉间低落。
  不想再听到任何与小木头有关的事。
  闻遇却偏偏上门提及她。
  “你们有自己的章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以后不要再来问我。”韩意淮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