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96节
  简珣亲了亲她倔强的小嘴,“不叫哥哥是因为我也欺负了你对不对?以后不那样了,不会弄疼你。”
  他抱了她片刻。
  依然疼爱她,哄着她,却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令黄时雨感到害怕。
  素秋用凝德斋最好的香粉,细如云烟,一层层为简珣遮掩。
  简珣的皮肤本就堪比凝脂,细腻程度不亚于女孩子,用脂粉掩盖竟以假乱真。
  顶着“完好”的脸,他牵着一声不吭的梅娘给阿娘请安。
  梅娘心虚理亏之时就是这副模样。
  他习以为常。
  好在尚处新婚期,不用出门应酬。
  新婚第七日,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程氏满意地望着长子与长媳,气色真好。
  简珣的神清气爽是真的,黄时雨的气色却是胭脂涂的。
  难得长子长媳不用念书和上衙,程氏便留了二人用早膳。
  简府人口单薄,三个人坐在一起才有烟火气。
  黄时雨心里暖融融,婆母从未让她立过规矩,传闻中媳妇必须经历的伺候晨起,布菜捏背,简府全都不存在。
  她的婆母与黄太太口中的根本不一样。
  程氏怎么对待简珣就怎么对待黄时雨,家里几百个下人又不是不好使,犯不着把儿子的心尖子当下人,磋磨的可不是媳妇的锐气,而是一家子的亲情。
  当年婆母就是这么对她的,所以她也这么对自己的儿媳。
  孝顺不必通过没苦硬吃表现。
  此时的黄时雨虽还带着三分拘谨,一颗心却不知不觉地柔软。
  黄时雨细声细气道:“娘,您若不嫌弃,以后我每天都来陪您用晚膳。”
  程氏眉眼柔和,“可以,将来婚期结束阿珣也多回府,陪我们一起用晚膳。”
  简珣觑了阿娘与梅娘一眼,又默默垂眸,淡淡的“嗯”了声,心想挺好的,下衙就早些回家,免得梅娘将心思放在画署,与不清不楚的人勾搭。
  黄时雨飞快地睃了简珣一眼,没想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心头登时颤了颤,慌忙调开了视线。
  饭后,黄时雨留下陪程氏解闷,借此,程氏将孙妈妈指给她。
  “孙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也是府里极有分量的掌事妈妈,有她帮衬你,学着了解中馈,攒几年阅历,将来我也好慢慢放权,这个家早晚是阿珣与你的。”程氏语重心长道。
  孙妈妈闻言,上前给黄时雨恭恭敬敬福身行礼。
  黄时雨稍稍侧身受了半礼,“儿媳愚笨,但素来最能吃苦,凡事都会认真学习,遇到不懂的定会向孙妈妈请教。”
  程氏含笑点了点头。
  什么东西都是学出来的,让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管理简府肯定不现实,但让小丫头耳濡目染七年八年乃至十年,一切就都有可能。
  婆媳叙了一会家常,程氏略感疲乏,便让孙妈妈随同黄时雨告退。
  因为黄时雨极其喜爱简珣的书房,两人几乎默认了共用。
  其实黄时雨的默认不作数,主要是简珣默认,虽然于理不合,但自己的女人用自己的书房,谁又能知道,知道了又有何资格置喙。
  说到底,许多事合不合适还不都是全凭男人一句话。
  时下男人将书房视作极为重要的私人领地,除了办正事还可以办很多不正经的事。
  书房重地,闲人不敢进来打扰,妻妾想来需得通传,来了也不能乱逛,在这样一个绝对的领域,男人可以做许多的“坏事”,不被打扰,不被约束。
  简珣也在书房做过不少“坏事”,却不怕黄时雨发现,甚至向她介绍,“我伺候你的手段便是看了这个,你想不想看?”
  心里隐隐期待,如若梅娘肯学,他得多快活。
  黄时雨摇摇头,“这是禁书,我不看。”
  简珣讪讪然,将书放回暗格。
  他不看不学,她能乖乖让他舒服一回么?
  黄时雨在想另一件重要的事,斟酌道:“二十你便要会试,可你总是因为我分心,要不我回避几天吧……”
  她也不清楚亲昵之事做太多好不好,唯恐他真的亏损过多,耽误了学业。
  闲谈时,程氏也含蓄地提醒过她。
  这种事终究还是要靠女子规劝。
  简珣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
  “我怕冷,而且你打了我,总要补偿我些,一句话便将我赶走,那我也太便宜了。”
  想起他后背猫儿抓挠似的血痕,黄时雨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睫。
  总想说两句话让她不痛快,可她真的不痛快了,他也开心不起来。
  简珣望着她精致的绣鞋,浅紫色掐云纹的式样,还缀着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是他亲自为她挑选的。
  她明明很乖,只要他喜欢,她就会这么穿。
  总能令他微冷的心又不自觉地荡起一汪柔情缱绻的春水。
  简珣将她抱在腿上,亲了亲,无声地叹息。
  窗外海棠枝头正从积压的白雪里冒出鲜艳的花蕾,犹若胭脂点点。
  也不知这场雪下,还能有多少顽强的花儿坚持盛开。
  简允璋是真的不怕死,夜夜都要,不过已经克制了许多,只要一次。
  不知为何,他结束了便不许她乱动,必须在他身边躺一会儿,过会子才会亲自帮她擦拭。
  唯恐她乱动将他处心积虑埋下的果实流尽。
  简珣留在画署的耳目并不知自己在为谁效力,只以为是哪个风流纨绔贪花好色,窥探黄画员。
  黄画员实在美貌,鲜有见到她不惊艳的男子,惊艳后起了爱慕之心也是人之常情,耳目非常理解男人,因为他也是男人。
  这位耳目姓蒋名河,四十余岁,乃画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员,胆小老实又贪财。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有人请他留意黄时雨,作为一个最方便接近女画员廨所的男子,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但每次也只能站在边上远远打量,并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此地看门的婆子可不是吃素的。
  这一处廨所,除去打杂的婆子,仅有四名女官,闻道芝,黄时雨,蓝素,姜意凝,平时来往的也都是严艺学,宋祗候等人,蒋河皆认识,唯独那个年轻画员陌生,每次前来,连个通传都不用。
  起初,蒋河并未多想,三次以后忽然发现此人出现的规律,当廨所只剩闻道芝闻大人还有黄画员之际。
  这么年轻的小郎君总不会是为年近四旬的闻大人而来吧,那么用膝盖想也能猜出所为何人,除了黄时雨不做他想。
  有一次,借着为廨所搬运重物的机会,他在婆子的监视下踏进廨所。
  只见隔扇大敞,明亮的厅堂内黄画员坐在案前一笔一划描摹,年轻的画员微微倾身,低语指点着她。
  含笑的眉眼溢出几多温柔。
  金灿灿的阳光撒了两人一身,动人而美好。
  蒋河心里却如惊涛骇浪,据他所知,黄画员已有未婚夫。
  自从黄画员回家备嫁,年轻画员就未踏足此地,于是蒋河愈加肯定了自己猜疑,也得到了雇主的丰厚赏赐。
  雇主示意他打听年轻画员的详细背景,一旦有用便是三百两聚萃钱庄的银票。
  蒋河当即全身的血液咕嘟咕嘟沸腾燃起,这么简单的差事换三百两,能够在京师买一栋大宅院!
  不,不,先不买宅院,先把他卖掉的小妾赎回家。
  蒋河原本家境殷实,又考上画员,前途坦坦光明,却意外沾上鬼市的摇骰子,从而倾家荡产,不仅气死了发妻,连相依为命的小妾也被他拿去卖了。
  如今有了银子,良心发现,想再赎回。
  几番打听,廨所的婆子才透露一嘴:“他有画阁的令牌,拿着令牌找闻大人,自然畅行无阻。”
  蒋河才不信是找闻大人。
  他缠着婆子再多说两句,婆子一问三不知。
  蒋河败兴而归,在他离开没多久,杂花树影后走出个内侍,问道:“你说的便是这个人?”
  婆子连忙弓着腰回答:“是的,常侍大人,这个人奇奇怪怪,经常在咱们廨所附近徘徊,我早就怀疑他了,直到他向我打听殿下,我便觉得不对劲。”
  金鹤笑道:“你做的很好。”
  肃王敢这么大摇大摆进廨所,自然是因为里外到处都有他的人。
  就连一个看门的婆子也是金鹤安排的。
  蒋河向肃王的人打听肃王,也是嫌命长。
  这日下衙,正逢单日十七,西市无宵禁,蒋河夜半混入鬼市,打听被卖的小妾下落,不禁潸然泪下。
  原来小妾性子刚烈,不肯接客,被老鸨子吊在树上揍个半死,寒凉入体再加伤口浸染邪风,当晚便一命呜呼。
  他跌坐地上痛哭。
  引来不少围观。
  好心人上前搀扶他起身,宽慰道:“你也算一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只不过她命不好,未能坚持到你来赎身,一切都是命数,且不必过多自责。”
  是呀,一切都是命数。
  蒋河不意有人如此懂自己,说的话暖进心窝。
  两人闲谈几句,十分投机,便去胡姬酒肆畅饮,一醉解千愁。
  次日,蒋河的尸体脸朝下漂浮在乌水河面,挂着一层冰碴,冻得硬邦邦的。
  惊得过路农妇鬼哭狼嚎。
  两个时辰后,捕快带人将尸体捞走,当天便结了案。
  蒋河情深义重,为小妾之死自责自愧不已,于是在胡姬酒肆痛饮数十杯,大醉而归,回家途中失足跌进乌水河。
  通知家眷,哦,没有家眷,那便通知画署,销了户籍。
  这件事几乎没溅起半点水花,左不过画署失去一名碌碌无为的画员,农妇受到惊吓去寺庙烧几炷香平息,走夜路的人听闻此事皆远离乌水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