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108节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天下可怜父母心。
  一闭上眼便是歹人举刀劈向阿珣。程氏肉眼可见地憔悴。
  她怕呀。
  阿珣是她的软肋。
  十四这日黄时雨已经没有大碍,便照常陪程氏用膳说话,打起精神侍奉婆母。
  程氏打量黄时雨的脸色,不似刚出事那日的蜡黄,已经白皙如故,透着淡淡的粉。
  瞧着真是个有福气的。
  程氏伸手拢了拢黄时雨鬓角的碎发,端详着她,和蔼道:“梅娘,想必你与我一样,因着前日发生的事寝食难安,你担忧阿珣,我也担忧他,更担忧咱们简府的未来。”
  她悠长地叹息一声,眼里笼着深重的浓愁。
  黄时雨猜想婆母有话要说。
  “娘,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管提点我,千万别堆在心里,心里不藏事儿人才能松快,对身体大有益处。”她劝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是因为积压太多心事看起来沉重,才让黄时雨想严重了。
  程氏笑了笑,说道:“趁着阿珣养伤调理,你也好生调理调理。我认识极好的医女,咱们府里还有付妈妈,你可要加把劲,为阿珣生一个健康的嫡长子。”
  前路未知,祸福难测,唯一能做的便是当下留好了退路。
  阿珣,很需要一个孩子。
  黄时雨的脸颊涨得通红,可是心里似乎也不是很抵触,想到国公府大少爷家的彬哥儿,软软糯糯又白白,心里竟莫名地热望。
  她与阿珣,也可以生小孩子吗?
  黄莺枝与黄时雨见面的日子比在泽禾频繁。
  虽说黄时雨要上衙,黄莺枝在市舶司帮佣,但妹妹时常借着下衙的功夫走保宁坊绕一圈,如今隔了四五日还没动静,黄莺枝便寻思不妙,上门探望果然如她所料,梅娘惯会报喜不报忧。
  黄莺枝为了不拖妹妹后腿,自从定居京师,就开始学习高门大户的规矩,比如上门拜访先给长辈程氏磕头再去见妹妹。
  程氏一向通情达理,特特留给姐妹二人相聚的空间与时间。
  黄莺枝感念非常,不再详述。
  同为女人,黄莺枝仅需一眼便有底,妹夫极疼爱妹妹。
  梅娘的眼神溢出了动人的明亮与娇意。
  这是受到千疼万宠的女人才会流露的自然情态。
  姐妹二人闲话家常。
  黄莺枝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
  今儿十五,梅娘上个月初十成了亲,她肃然道:“我记得你月事一向不太准,如今成了亲可千万不能马虎,这个月的月事可曾来过?”
  黄时雨摇了摇头,赧然道:“付妈妈说还得再等等,倘若月底不见动静,方可通过把脉辨认。”
  黄莺枝含笑,两手包住了妹妹右手,“你是个有大福气的,今年肯定有动静,莫要害羞也莫要惶恐,一定要珍重自个儿身子,这孩子不是为旁人生的,是为你自己。”
  黄时雨星眸茫然,一说孩子就浮起彬哥儿那种,阿珣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程氏告诉她女儿随爹,儿子随娘。
  但其实也不是绝对的。
  没见过老爷的人才会觉得阿珣长得像婆母,实则最像已故的老爷。
  从神态到气质。
  黄时雨觉得婆母心里应是无比地期待她快些为阿珣生个孩子的。
  那就生吧。
  等阿珣养好身体,她听他的话,不再推三阻四,任由他做那种变出小孩子的事。
  黄莺枝歪着头半真半假打趣道:“梅娘,似乎开窍了。”
  黄时雨纳罕道:“我一直都开窍,何曾糊涂。”
  黄莺枝笑而不语。
  女人活一辈子,能有几个真正享受过“温柔乡”。
  梅娘却拥有一个顶级的,趁着年轻多享受享受,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然而该泼的冷水还是要泼的。
  不是存心找妹妹不痛快,而是提醒她这就是所要面对的现实。
  比起深陷无法自拔,不如清醒地活着。
  不管承不承认,一旦深陷,女人就难以抽身,而男人则相对容易许多。
  “那,从这一刻开始,就得留意身边忠厚貌美的丫鬟了。”黄莺枝温婉浅笑道,“这种事琥珀应当比我还懂,有她时刻提醒,我也能放心不少。”
  姐姐开始与妹妹谈及切身利益的体己话。
  女子怀胎十月,首要学会放平心态。
  不要想着约束男人,管不住的,逼急了说不定跑去外面偷吃,那只会更糟,什么脏的臭的都有。
  黄莺枝建议培养一名干净忠厚的丫鬟,安排至简珣跟前伺候,亦可充当眼线。
  正常男人也就老实了。
  黄时雨徐徐转着葱绿的帕子,想到简珣对那种事情的热衷,确实不可能守身如玉。
  黄莺枝自知残忍,在妹妹最甜蜜的时候泼冷水。
  她小产过,坐月子当天夫君恰在隔壁屋里睡丫鬟,纵然早有准备也难免心灰意冷。
  那种无助,希望梅娘永远不必经受。
  黄时雨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儿,如今姐姐提及,她便认真地思量,轻声细语道:“好,我会留心身边的丫鬟,挑一个稳妥的。”
  既无眼泪也无灰心,清澈双眸依然雪亮,干干净净。
  黄莺枝有片刻地茫然。
  又担心梅娘伤心傻了。
  “傻丫头,难过的话哭一哭也不丢人,没有人嘲笑你。”她道。
  黄时雨噗嗤一声笑了,音色轻快,“姐姐多虑了,一生这么长,光是画道许我的幸福足矣,现今又多一份阿珣的,锦上添花。我不介意他再去找旁人,那是他的选择,我们此时此刻同路,不问前程。”
  连亲爹都不爱她,又怎指望旁的人。
  她只是享受这一段关系,又没说要一生一世。
  姐姐总是把事情考虑的过于复杂。
  黄莺枝彻底迷茫,嘴唇微翕。
  黄时雨十六继续上衙。
  趁闻大人离开廨所,姜意凝好奇打探:“听说你与简翰林遭遇歹人,受了重伤,怎才歇得三日便来上衙?”
  蓝素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我只是受了惊吓,目下已无大碍。”黄时雨边往木盆添水边道。
  姜意凝指着她挽袖露出的小臂,“天菩萨,青了好大一块!”
  黄时雨不以为意,“我涂过散淤膏,已经不痛啦。”
  蓝素忍不住插一句:“要不是小闻大人,你怕是凶多吉少。”
  她见黄时雨的眉毛越抬越高,轻咳道:“你那呈请一直搁在闻大人案牍,我们抬抬眼瞧个七七八八。”
  所谓呈请当然事无巨细。
  黄时雨唔了一声,“是,多亏小闻大人,我与夫君幸免于难。”
  多余的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谨言慎行。
  蓝素不甘心,从一间屋子追着黄时雨走到了另一间屋子。
  黄时雨拧干抹布,认真擦闻大人的案牍。
  “你此番第二次见到小闻大人吧?”蓝素攀谈道,“他是不是特别冷漠?”
  唯有听别人同样的感受,自己心里才稍稍好受。
  黄时雨颇有同感,确实冷。
  不过他是冷是暖与她又不相干。
  “不如……以后我都替你去画阁,我不介意他冷。”蓝素直言道。
  也不是不行。
  可任她说什么自己就答应什么岂不是太好欺负。
  黄时雨多了个心眼,也提要求,“你帮我抹桌椅,每日轮流来。”
  蓝素语窒,拧眉瞪着黄时雨片刻,不耐烦道:“知道了。”
  黄时雨暗暗窃喜,转身端起木盆,陡然僵住。
  厅前冰纹飞罩下,小闻大人眼帘微垂,负手而立。
  蓝素总觉得好亏,大声道:“反正你讨厌小闻大人,我好心替你,不说感激,你还让我倒欠人情,真的是。”
  “你胡说!我何曾说过讨厌小闻大人。”
  蓝素怕不是有癔症。
  黄时雨勃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