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月:“……”
  出门在外,都得有个贵女人设,瞎说什么大实话!
  果不其然,明泽瞧见这份朴实无华的愿望, 不免轻笑起来,就连七殿下都抿了抿唇藏起笑意。
  好在,两个年长的没再逗弄小姑娘。
  萧珩寻了张莲花笺, 问明泽要不要亲自写上心愿。
  虞明泽侧目望去,瞧见萧珩正仔细为她挑选用笔, 脱口而出:“殿下帮我写吧, 什么都好。”
  萧珩取笔的手一顿,颔首应好。
  等明月她们在前头嬉笑跑远了,虞明泽捧着手上的莲花笺,竟久久不能回神。
  那上头只写了四个字:如你所愿。
  她忽然就记起来了, 与萧珩的相识之初。
  至元七年,祖父带着皇子们入虞府时,她不过五岁。在一众修学者中,唯有她与萧珩年幼身弱,不爱言语,暗地里受过不少欺辱。
  后来,她用计护过萧珩一次。
  萧珩曾问,想要什么报答?
  她说,烦请诸位殿下,别再来虞家。
  那日,八岁的萧珩眸子黯下去,也如今夜一般,回了四个字:“如你所愿。”
  ……
  亥时前后,许是萧珩出行太久,病情反复起来,不得已先回了王府。
  明月和明泽则由谢西楼护送回家。
  进了府门,就瞧见东院的粗使仆役们抬着几节烧焦的长木,往角门方向去。
  虞明泽蹙眉将人拦住,问:“发生何事?”
  仆役们恭敬垂首,有个腰身粗壮、脸色赤红的婆子开口:“两位姑娘才从灯会上回来,怕是还不知晓,小佛堂忽然起了火,老太太与四太太在里头供经文,一时竟被困住了。好在天爷保佑,是咱们四太太烧伤了半条胳膊,才能背着老太太出了火场。”
  明月不由扬起眉梢。
  四太太救老太太?这是什么婆媳情深,生死与共的戏码啊!
  这么大一出戏,怎么就没叫她们姊妹俩瞧见呢。
  明泽将妹妹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伸手捏了捏她,示意收敛些。面上则带着几分焦急道:“即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可有请相熟的太医来瞧瞧?那纵火的人抓到了吗?”
  婆子挠了挠头,一问三不知。
  这些话,都是四太太的陪房叫她们往外头传扬的,还因此得了棉布和一串沈郎钱。再多的,她们可就编不出了。
  明泽心中有了底,拉着妹妹一道往宁寿堂去。
  老太太既然受了惊吓,她们做孙女儿的,自然该去请安问候一声。
  亥时末,街市上的吵嚷都渐渐平息了,宁寿堂内倒还热闹着。
  大老爷兄弟几个都在正厅坐着,除过受伤抬回院里的四太太,其余三位太太也都到场了。东稍间内,请了位擅长诊断外伤的坐堂医,正给老太太细细把脉。这个时辰,他们是没有排面惊动太医的,只能暂且将就着,撑到明日再说。
  好在,老太太的伤势不严重。
  老郎中给开了两副汤药,一罐涂抹的膏药,便拱拱手去瞧四太太。那位伤重,半条左臂都没一块儿好肉,竟还在三槐堂晾着呢。
  明月两人到的时候,正赶上姚老太太醒来。
  老太太这会子虚弱得很,喝了参汤,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大房一家子的眼神满是怀疑怒色。
  “程氏,你可知错?”
  大太太无辜地瞧一眼大老爷:“母亲,不知媳妇儿何错之有啊。”
  老太太将枕边的玉络扯出来,丢在大房夫妻俩脚边:“你自己可瞧仔细了,是不是你那陪房的东西?”
  大太太打眼一瞧,脸色已是发白。
  她带来府里这几个陪房,确有一人最擅长编珠络。
  珠络这东西分两种,一种是装饰性的“绦子”,配上璎珞玉饰、香车宝马瞧着精致些;还有一种就是实用性的“套子”,平日里装个扇子什么的。
  宋妈妈亲手编的玉络花型繁杂,向来只供大房自己人用罢了。
  虞明泽瞧着母亲不说话,暗自叹了口气,蹲身将那玉络拾起来。
  玉质粗糙,摸着像块儿下等料子。
  怕是府中哪个下人的。
  她面上不显,笑问:“这不是宋妈妈的手艺吗?也不知帮谁打的络子,怎惹得祖母这般生气?”
  姚老太太睨了明泽一眼,顾忌着她如今的身份,没将话说的太难听。
  “今日在小佛堂敬香,我与老四家的都亲眼瞧见了,正是这玉络的主人鬼鬼祟祟,在后窗不知做了什么,我便昏了过去。后来佛堂起火,若非老四媳妇将我背出,只怕老婆子的命,就得交代在里头。”
  大老爷和大太太听得这话,颤着心肝儿连忙跪地,大喊冤枉。
  姚老太将手一摆:“行了,知道你们不敢有那个心思。但大房如今管着家,叫底下人钻了空子闹出这般糊涂事,便是掌家不利。年后,明泽也就到大婚吉日了,祖母知晓,你又要操心着家中庶务,又得顾及嫁娶之事,难免有个疏忽的时候……罢了,明儿你便将对牌钥匙交到钱嬷嬷手上吧。”
  “府中如今除了家生子,还有不少外头买来的的人口。今日被那贼人逃脱,又没看清脸,免不得要将东西二院仔仔细细筛查一遍。”老太太闭目靠在大迎枕上,似是舒了一口气,“康氏此番救我出火海,是个好的。既已反省了数月,也该回去三槐堂做她的四太太了。”
  “筛查人员进出的事,我看,就交给她去办吧。”
  ……
  正月还没出去,虞家便关起门来,将东西院上上下下过了一遍筛。
  大太太从前安插的眼线人手,这回没少被发卖;就连二房三房也跟着受了牵连,拎出去几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倒是老太太口中的贼子,一直也没能指认清楚。
  二姑娘远在东宫,不曾听闻这档子事。便是听说,此刻怕也顾不上。
  太子殿下已经有小半月不曾来过了。
  虞明汐心中很清楚,先前是殿下用得着她,才给她宠爱与荣耀。可她回门一趟,差事办砸了,就只能尝尝被冷落的滋味儿。
  眼瞧着三妹妹都有了恩宠,她却只能独守空房,当真是不甘心。
  殿下的恩宠,迟早都会流向别处,可若是能有个孩子……
  她在这东宫,才算是真有了一份倚仗。
  鸟鸣啁啾,正院里,太子妃檀兮正逗着一只八哥。
  她那贴身老仆端着一碗燕窝羹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檀兮便搁下喂鸟的长勺,取过帕子净了手,坐下来用羹。
  “可打听清楚了,那虞氏寻的哪家郎中,开的什么方子?”
  老妪沉着脸,满目唾弃:“是街市间鼎鼎有名的游医,说是用了他的药,三次之内必中,还很大几率能得个男孩儿。”
  檀兮闻言嗤笑一声。
  虞氏还真是个蠢的,也不知太傅府是如何养出这般贵女的。
  殿下如今一心关注着夺嫡之事,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虞氏想在这时候,越过她这个太子妃生下长子,也不瞧瞧父亲安插在东宫的耳目答不答应。
  殿下是元后嫡子,继承大统乃是顺应天时;
  可偏偏有那碍眼的庶子,总来挡他的道。
  更何况,得父亲与那位大人混淆视听,殿下竟当真以为,是虞家姑太太害去他母亲性命……
  想到这儿,檀兮笑问:“你猜,虞氏若真怀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庶长子,殿下可还愿意留着她?”
  老妪眸色微变,垂眸赞一声“姑娘高明”。
  碗里的燕窝也才用了一口,檀兮便撂下汤匙。
  “罢了,你就去帮她寻个机会,尽快‘怀’上吧。”
  ……
  眼瞅着正月出去,到了虞明泽大婚的日子。
  按规矩,往日里走动密切的亲属和闺中密友们,这一日都得来向新娘子赠送财礼,也被称作“添妆”。
  添妆多是图个好兆头,为新人添福添喜。
  因而,今儿一早天还未亮,明月便早早带着两个姊妹来了青箱居。原以为是到的最早的,哪知帘子撩开探头进去,几位太太竟都到了。
  一群姑娘妇人们登时围满了屋内,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虞明月挤着人堆儿,将自己偷偷塞到明泽跟前。明泽这会儿正忙着梳发髻上妆,顾不上她,她就乖乖搬了个绣凳坐在一边瞧着。
  等最后一只金簪上了头,调整好花冠,虞明泽对着镜中展露笑颜,问明月:“好看吗?”
  明月重重点头:“大姐姐美极了!姐夫见了定然要被美晕过去。”
  虞明泽笑意加深,隔着镜子嗔一眼:“油嘴滑舌。”
  “那可没有。”明月笑嘻嘻起身,凑到她耳畔悄声道,“大姐姐,我也准备了添妆礼,你想不想瞧瞧?”
  虞明泽诧异地望了妹妹一眼,又回身看向外间。
  几位太太谈笑风生,另外两个妹妹也各自喝着茶水用着糕点,不曾注意她们。
  她这才低声道:“旁人都是姐姐为妹妹添妆的,哪家像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