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说罢,他不放心地补上一句:“你不要逃走,好不好?”
  听他说完,她目光盈盈闪亮地兴奋道:“真的?”
  对比她方才那副愣愣的表情,如今灵动的神情让谢庭钰颇为不满。
  他不高兴地“啧”了一声,说:“为什么你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
  棠惊雨心情尚可,有心与他斗嘴:“那估计看不上你。”
  “我看你眼比天高,我还配不上你了?”
  “那你是从头到脚没有一点配得上我。”
  “行。”他好气又好笑地说,“就当是我吃到天鹅肉了。”
  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他也跟着笑起来,重复刚才的问话:“你要真的高兴,不能骗我,更不能趁机逃走。”
  “嗯。”她笑吟吟地点头。
  “如果你骗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出府了。”
  “等你找到我再说。”
  “棠惊雨!你成心气我是吧?”
  谢庭钰伸手就去挠她的痒痒,她笑着要逃,逃不了就回击去挠他。
  二人笑着闹作一团。
  难得的好心情,难得的好天气。
  *
  德善行宫的山脚下。
  有一个策马山野的比赛在如火如荼地报名中。
  棠惊雨忽地想起当初谢庭钰纵马山林的恣意身影,一时兴起也要去报名。
  莲生怕她被挤着,就让霜夜去报名,二人留在较为宽阔的地方等着。
  等待期间,听到附近有人奉承一位公子——
  “崇文兄现任翰林学士,家父是东平王,大姐是将军夫人,二姐嫁予平康郡王,此等显赫家世,着实令我等钦羡不已呀。”
  “崇文兄不仅才情俊逸,更是人物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骑射礼乐也是各有高招。佩服,在下实在佩服。”
  “我看这场赛马,崇文兄定能轻松夺魁,拿下头奖。”
  听到这里,棠惊雨兴致盎然地跟莲生说:“莲生,我说我能拿第一,你信吗?”
  莲生:“天下第一信。”
  棠惊雨笑。“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银铃笑声传到众星捧月的苏崇文耳边。
  苏崇文往笑声处一瞧,真是:琼姿皎皎芙蓉面,笑意盈盈胜桃柳。
  奉承的话听到耳朵生茧,难得闻此俏丽之语,苏崇文拨开众人,朝棠惊雨走过去,也不问好,径直说:“姑娘,话说的太满,只怕招笑。”
  棠惊雨傲然与他对视,回道:“郎君若是太过自傲,只怕丢脸。”
  哟呵。苏崇文当下就来了兴趣,说:“我这骑马之术,周围无人能敌。”
  棠惊雨:“我有一位厉害的师父,倾囊相授,对付你这样的文雅公子,不成问题。”
  苏崇文:“有意思。你我一较高下,看谁能夺得头奖。若我输了,再补你黄金百两,若你输了,再补我一份鹿肉。”
  她:“我又不缺银子。你既然能出一百两,我便也出一百两。”
  苏崇文:“好!一言为定。”
  第42章
  贾文萱惶惶不安地在厢房里走来走去。
  她总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事情还要从七天前说起。
  她去找贾文菡说事情, 碰巧遇上围杀现场,而倒在血泊里的人,是一名贾姓远亲——她今年还见过几次。
  彼时贾文菡刚扔掉手里的匕首,掏出丝帕擦拭手上的血迹。
  她吓一跳, 连忙上前问二哥出什么事了。
  贾文菡一脸阴冷, 说家里出了点小事, 要妹妹三缄其口,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而他要去怀阳一趟, 若是他人问起, 就说他得了风寒在屋里养病。
  贾文萱对怀阳有一些了解,那里有贾家监管的一个铁矿开采场,见二哥如此行径,八成是矿场出事了, 而且事情还不小。
  原以为贾文菡至多五天回来, 哪知到现在了也没回来, 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仅如此, 她的爹爹贾丞相也不见人影, 娘亲更是多封书信传给还在汨罗治水的大哥贾文藏和江陵的祖父。
  问起娘亲, 娘亲也只说姑娘家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让她在行宫好好玩乐就是。
  山雨欲来。
  越是一知半解,贾文萱越是担心。
  偏偏她还要按家里的要求, 摆出一派正常的模样, 连往日里最爱去的游玩宴会, 她都没待多久,心神不宁地早早回房了。
  “谢庭钰——”贾文萱逮到例行巡逻的谢庭钰,“你要去哪儿?”
  皇子之争愈演愈烈, 不管谢庭钰愿不愿意,他都已经被百官自动划到三皇子阵营中,既如此,那他便下定决心要不遗余力地助好友一臂之力。
  因此,他此番正是要在巡逻过程中顺路去三皇子的院落商量计策。
  不想意外碰上贾文萱。贾文萱身后的贾家势力,与三皇子一派虽不是水火不容,但也不算紧密来往。
  所以他含糊其辞地说:“职责在身。四处巡逻。”
  “可是你都没有穿官服。”
  “我这官职,哪有真正放松的时候。”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这几日时刻待在我身边保护我。”
  “出什么事了?”
  “你就说愿不愿意嘛。”
  她这模样看上去不像是遇到危险,更像是小姑娘蛮横撒娇,故而谢庭钰婉拒道:“我找子良安排两个禁军给你。”
  “为什么不能是你?我就要你保护我。”贾文萱气得满脸通红,“不然你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
  谢庭钰还算耐心地解释:“我有公务要处理,不便外人所知。还请三小姐见谅。”
  她忽然想到桑桃说过棠惊雨是随谢庭钰一起来的,两个人住在一个厢房里,只不过这人没有跟在他的身边,也没有去各种宴会,不知上哪儿去了。
  情急之下,贾文萱脱口而出:“什么公务?棠惊雨是不是?难道她的命比我的重要?”
  谢庭钰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贾文萱的气势刹那间就歇了下去。
  “在大奕律法中,不管是皇室贵族抑或普通百姓,都是大奕子民,皆受律法公门护佑。往后还请三小姐慎言。”
  贾文萱垂头丧气地盯着地上的一块青苔,说:“凶什么凶……”
  “若无他事,在下告辞了。”话音未落,谢庭钰就抬步离开了。
  贾文萱望着谢庭钰远处的身影,恼怒地掉头回厢房了。
  他说到做到,不多时就有两位禁卫前来报道。
  贾文萱正气头上,吩咐桑桃说让他们守在门外,不准进来。
  贾文萱躺倒在大榻上生闷气时,帷幔后方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充满恶意的微笑……
  再说谢庭钰。
  他从三皇子院里出来后,到底放心不下第一次不在他眼皮底下离开行宫耍玩的棠惊雨。
  骑马下山时,他的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她要离开他身边的回忆,尤其她那句“是自由死掉的味道”。
  他忽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也是巧,他下山的那条路,与策马比赛的路径很靠近,因此瞧见这样一副景象——
  身穿秋日骑装的棠惊雨,将披在肩上的长发利落地挽了起来,未施粉黛的一张芙蓉脸绽放着靓丽爽朗的笑容,驾驭着身下的高大骏马,穿梭在秋日暖阳下的广袤的山林丛野,姿态潇洒,自在飞扬。
  那身骑装不是她出门前穿的衣服。
  那匹马也不是她今日骑出去的马。
  搭在马鞍上的布袋,他更是从未没见过。
  天啊,连山风都是自由的味道——他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她此刻心里的声音。
  当一个人一开始就设立了一个不好的结果,那么他接下来所见到的一切事物,都只是在证明这个结果。
  炽热燃烧的怒火吞没他的理智。
  “棠惊雨——你给我下马!”
  随着怒意而起的是林间扑棱扑棱惊乍而起的飞鸟,随着吼声一道疾驰而去的是道道冷箭。
  距离终点还差三里地的棠惊雨急急拉动缰绳,悬停骏马。
  她转头看到怒气冲冲的谢庭钰,疑惑道:“玄之,你怎么在这儿?”
  谢庭钰怒视着她:“给我下马。”
  棠惊雨惶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终点就在前方,她心有不甘,抱着对他的喜欢,蹙眉哀求道:“为什么?我——”
  见她还想策马,谢庭钰举弓执箭,箭尖牢牢对准她的眉心:“下马。”
  深秋时节,阳光再亮,风也是清寒的,尤其在山里。
  一阵稍大的山风吹过,金黄棕褐各异的秋叶嗦嗦作响,仿佛下起了一场短暂的淋漓山雨。
  谢庭钰见她终于舍得下马,收了弓箭,翻身下马,盛怒之下情不自禁地朝她扬起一个巴掌。
  掌风最后没有落下去,悬停在她左脸的一指距离。
  她的身体,没有下意识地去躲去挡去做任何需要保护自己的举动,甚至直到他的手掌停住的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