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敢相瞒,韩先生前日被一黑衣人袭击,已经去世了。”林洛洛低语道,顿了顿,又道:“先生临终前将这幅字交给我,嘱托我到城外北郊五十里处,找一个叫麻铁匠的人。”
  “他身边那个书童如何了?”麻铁匠急急追问道。
  “她没事,我已经将她安置在城里,目前没有危险。”
  麻铁匠听了微微松口气,看着她,仍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怀远是我父亲,我是他女儿,林洛洛。”林洛洛如实回答。
  “林小姐,失礼。”麻铁匠站起身子向她拱手行礼,声音有些激动,“没想到大将军还有个女儿在世,真是老天开眼。”
  林洛洛伸手扶起他,恭敬道:“麻大哥不必多礼,家父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实乃万幸。”
  麻铁匠不再说话,蹲下身子挪开他坐着的那个石墩,掀起一张石板,双手扒拉一阵,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转身递给林洛洛。
  林洛洛略迟疑了一下,双手接过木盒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封血书和一本卷宗。
  她打开血书一细看,正是陈益坚留下的。他将自己接到圣旨的情形以及自杀的原因都详细地写了下来,那本卷宗正是主簿留下的关于陈益坚接到圣旨的记录。
  林洛洛拿着血书和卷宗心中有些激动,又禁不住有些悲痛,为了保住这两样东西,几条人命搭了进去。
  “林小姐,大将军在西境三十余年,西境百姓跟着过了三十余年的太平日子,我们都相信他绝不会谋逆。陈郡守于我有救命之恩,他临死之前将这两样东西和他的妻女托付给了我和韩先生,郡守夫人用情至深,在陈郡守死后也跟着自杀了,他女儿就跟在韩先生身边。韩先生说这两样东西放在他那里不安全,所以我就出城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下来。我原以为可能要等上许多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等来你,大将军洗刷冤屈有望了。”
  麻铁匠一个彪形大汉说着说着竟洒起了热泪,林洛洛一时有些失措,倒是一旁的少年靠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喊了一声,“师父。”
  经徒儿这么一提醒,麻铁匠捡起衣角擦擦眼泪,朝林洛洛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洛洛收起木盒,又卷起那副字,看见上面的落款,问道:“韩先生跟陈郡守是什么关系?”
  “韩先生是陈郡守父亲的幕僚,三十年前他父亲也是伊吾城的郡守,韩先生从京城随他一道来了伊吾城,后来陈郡守父亲在守卫伊吾城的战事中不幸身亡,韩先生带着陈郡守离开了伊吾城并将他抚养长大,前几年陈郡守也来到伊吾城任郡守,韩先生就也回来了。”
  “陈郡守的父亲是,陈慕宗?”
  “是的,不过伊吾城里知道陈郡守和韩先生关系的人不多,韩先生不愿入郡守府,独自在城里教书为业。”
  “那都有哪些人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
  林洛洛想起前天夜里的事情仍觉得蹊跷,她们一路西来并没有遇到追踪,且那天夜里第一个黑衣人其实是想抓走韩先生。
  “郡守府里的几位主要官员应该都是知道的。”
  “长史算主要官员吗?”
  “谢宁?他官职仅次于郡守。”
  林洛洛点点头,心中有了几分猜想。
  第19章 遇险
  到了后半夜,估摸骑兵不会再回来,麻铁匠带着众人回到了屋里。众人四处查看了一番,留在院子里的货物及车、马全都被劫走了。
  林洛洛找麻铁匠要来纸笔,将陈益坚的血书和卷宗里的内容誊写三份,自己又写了三份同样内容的信,分别交给三个暗卫,嘱托他们天亮就分三路出发给赵安柏送去。
  麻铁匠在屋里地面铺满厚厚一层稻草,众人将就睡了半宿。
  清晨,天蒙蒙亮,星子还未落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将众人惊醒。
  “铁忽骑兵回来了。”
  话音未落,林飞已经提剑跳了出去,林洛洛忙追上拉住他,“林飞,别冲动。”
  众人排成一排半蹲在土墙下,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哭爹喊娘、鸡鸣狗跳声。村民们以为骑兵不会再回来,后半夜都从地下暗室出来了,此时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
  麻铁匠手握大刀,听了一会,愤然起身冲了出去,林洛洛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林飞也跟着出去了。
  “你们三个先走,分开走。”林洛洛回头对三个送信的暗卫吩咐道,三人依言翻出土墙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已经刀剑相接,哭声喊声哀求声,声声凄厉,林洛洛听了,不由血涌上头,带着剩下的人也冲了出去。
  眼前骑兵大概有三四十人,个个手中都挥着马刀,马背上拦腰趴着女人,身后牵着绑了人的绳子。
  被绑的村民何一个个吓得丢魂落魄,四处乱窜,奈何被麻绳绑着,越是奔逃越是绞成一团,无法分解。
  林洛洛如今对这种厮杀已颇有经验,她先是跳上一堵矮墙,接着跳上一匹马从后背扣住马上骑兵,手起刀落那人就摔了下去,剑一挥底下捆着人的绳索就齐齐断开,松了绑的人立时便往四周屋舍逃去。随后她驾马冲进骑兵队里,专心救人,而其余人则只需专心杀敌。
  铁忽骑兵更善于在草原上冲击猛攻,村巷里如此短兵相接甚为吃力,尤其林飞和几名暗卫武功远在一般士兵之上,渐渐三四十人已倒下一半,为首的人调转马头一声高喊,剩下的人便跟着他匆匆逃去。
  林飞已经杀红了眼,勒紧缰绳随即便追了出去,林洛洛想拉却没拉住,高声唤他回来,却只听见他丢下一句,“洛洛,这些人必须死。”
  林洛洛见此,转头看向麻铁匠,想了一下,伸手从怀中取出血书和卷宗递给他,“带大家进城去,这里不能留了,城西张氏茶叶铺等我。”说完手一挥带着几名暗卫跟了上去。
  骑兵一出村子就如鱼入水,卷起一层黄沙和枯草屑扬长而去,林洛洛和林飞一行人直追出十余里路,眼见他们进了铁忽大营,才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大山的南坡,坡势平缓,半山腰往上有些树木,叶子已经落尽,往下是间杂黄沙的稀松草原,大概安扎了几百个营帐,清一色的白色圆顶,系着五色旗帜在风中飘扬。
  天已大亮,东边升起一轮红日,柔和的金色光芒透过晨雾被毡包和树木分成一块块一缕缕,营中几处生起了烟火,白烟绕着山中林木直往山顶飘去,若不是才刚经过激战,这景象还真让人感到几分恬静。
  “林飞,我们走吧。”林洛洛知道敌军大营在前,自己这么几个人是万不能去硬碰硬,但林飞却死死盯着中间一个规格明显不同的营帐。
  “洛洛,这是铁忽王爷的营帐,他们若是再往南下,伊吾城就危险了。”林飞招呼他们一起下了马,顺着一道山坡隐藏起来,“义父若是知道不到一年时间,铁忽军就已经到了伊吾城五十里外,只怕……”
  林飞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他是因为战争才成为孤儿,长大后又跟着林怀远在边境杀敌两年,今时今日,此情此景,于他而言,心中愤懑和悲痛实难按下。
  林洛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现在我们人单力薄,不能硬闯,先回城,再想办法。”
  林飞沉默了一阵,就在林洛洛拉着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喊道,“等等。”说着朝前趴在山坡上,死盯着铁忽王爷营帐前的人看。
  林洛洛见他神情异常,担忧道:“怎么了?”
  “洛洛,刚才从铁忽王爷营帐里走出来的人就是长史谢宁,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军交战时也会互派使臣,他是来送信的?”
  “不,不可能,他胆小怕死,从来没上过战场。”林飞连连摇头,又盯着细看了一番,回头对林洛洛说道:“等他出了大营,我们就跟上去。”
  林洛洛点头应允,又等了一会,那个王爷营帐前的人终于往大营外走去,几人立刻起身驾马在山坡一侧远远地跟了下去。
  谁知还未绕开大营,身后忽然传来喧嚣的马蹄声、吼叫声,回头一看,铁忽骑兵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有百余人之众,直往他们飞奔而来。
  “快,跑。”来人太多,又是在铁忽大营外,若是交手绝无胜算。
  众人顺着山坡往下疾驰,卷起的黄沙如一阵烟,紧随他们身后,下了山坡是一片砂砾草原,开阔平坦,一览无余。
  林洛洛心中叫苦,本来只是想抓个贼,万没想到捅了贼窝。
  正苦恼着,左边大营正门口又冲出来一队骑兵,大概十余人,直直横插在他们前面拦住了去路,林飞带头杀了起来,众人合力刚杀出个口子,身后百余骑兵已经飞奔而来将他们牢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骑兵问道。
  林洛洛拦住林飞仍欲厮杀的剑,双手一拱,高声道:“将军,我们是往高昌去的商人,昨夜借宿在一个村子里,夜里货物被人偷走了,我们追了一路,不曾想竟误闯了大营,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