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然而奇怪的是,南面的战鼓却迟迟未起,伊吾城里似乎毫无动静。
  他等了一会,南面依然没有动静,可即便严立均不出城来围攻,南面也无路可退。
  “王爷,苏德将军阵亡了。”一人从北面匆匆而来。
  “什么?!”
  众人齐齐惊呆在原地,苏德是阿木尔王爷的第一将军,是他军中唯一能与林怀远一战的人,如今竟连他都战死。
  阿木尔王爷心下悲痛不已,头顶是不时飞过的火箭,四周是溃散奔逃的将士,远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他最英勇无敌的骑兵团,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传令下去,往西南方向突围。”
  再不走,他前半生的心血将全部葬在此处。
  *
  严立均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战火熊熊、战况激烈,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将军,他们要逃了,开城门吧。”
  中军主将已经进言无数次,眼见铁忽主力开始往西南方向逃亡,再不出城,就要错失战机,他心中无比焦急,但严立均却一点也不着急。
  “将军,再等等。”
  昔日他与刘召、裴仪同在林怀远手下任副将,但无论是林怀远还是底下众将士,眼中都只有刘裴二人。
  如今林怀远和刘召都死了,裴仪虽然被赶得远远的,但终究还是碍眼,眼下先让他去杀,等杀得双方都差不多了,自己再出城捡个功劳,岂不更美。
  “将军,崔将军在城门前喊开门。”一名士兵小跑上来说道。
  “告诉他,我们很快就会开门了。”
  崔琨在城墙下已经叫破嗓子,而城门却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眼见铁忽骑兵朝自己狂奔而来,情急之下只得驾马往前逃去。
  铁忽骑兵正在逃命生死关头,突然发现前方有三个中原将士,也顾不得多想,追上去就将他们擒住,正欲一刀了结他们时,一位年轻将军发话了,“且慢,前方或许有埋伏,他们可能是去报信的。”
  此言一出,这些铁忽骑兵顿时都勒住了马,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阿木尔王爷走向前来,年轻将军将自己的猜疑告知他,正当他犹疑之时,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战鼓声和号角声。
  “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杀出去,将他们捆上,一起带走,快。”
  说话间,后侧不远的城门已经大开,几万名士兵举着火把拿着长枪长剑冲了出来,这些士兵们先是被大败一场,后又被围困十余日,此时复仇机会就在眼前,一个个便如那嗜血的魔鬼见了血,发了狂似地朝铁忽骑兵追了出去。
  这场战争持续到晌午时分才完全结束,阿木尔王爷最终带着不足万人逃出生天,余者约五万之众皆被杀或被俘。
  伊吾城被围十余日,终于获救。
  全城百姓欢欣鼓舞,鸣乐放炮,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
  严立均喜不自胜,一面吩咐清点缴获人马物资,一面吩咐拟写捷报,赵安柏和裴仪冷冷看着他,不仅毫无喜色,反而满腔怒意。
  昨夜一战,本来有望一举歼灭阿木尔全军,却因他迟迟不出兵夹击,殆误战机,最终让阿木尔逃脱了去。
  严立均见两人冷眼怒视着自己,有些心虚,便道:“裴将军,赵大人,你们昨夜从北面突击怎么也不提前与我报个信,否则我早点出城迎战,那阿木尔今日就是我梁朝阶下囚了。”
  裴仪听他这话,手中拳头握得关节咯吱响,碍于职衔不好发作,便道:“末将昨夜命崔将军回城报信了,说好的三只烟火为号。”
  严立均故作惊讶,“崔将军?我派他去找你求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纳闷呢,没听说有援军来了,怎么西北面却打起来了。”
  转头又问身旁将士,“崔将军还没回来吗?”
  身旁将士嗫嚅道:“还,还没有。”
  中军主将此时却忍不住了,抢上前来答道,“崔将军被掳走了。”
  严立均听了狠狠瞪他一眼,主将见了,也不敢继续多说。
  裴仪昔日与他同为副将,深知他妒贤贪功的品性,鼻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赵安柏听到此处,微微一笑,语带讶异道:“严将军,这可不得了了,崔将军是什么人,如今他被掳走下落不明,严将军可如何对太子殿下、曹相和崔家交代?”
  一句话登时给他泼下一盆冷水,额间开始隐隐冒冷汗。
  他倒不是怕崔琨死了没法向这些人交代,战场上刀枪无眼,他昨日本就有意借铁忽骑兵的手杀了那小子,他只是没设想过万一这小子没死,自己昨夜种种作为才是真的无法交代。
  赵安柏见他神情,又道:“那日伊吾城被围的军情报到殿前,许多大臣都对严将军有些微词,太子殿下和曹相却力挺将军,太子殿下不仅请圣上立刻下令调裴将军来给将军解围,还命赵某押送粮草冬衣和军饷前来边境,同时还建议在全国调兵扩军,以补充将军的兵力。”
  严立均听他这番言辞,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嘴上嚅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将军也不用担心,昨夜一战,将军立下如此战功,只要派人去与阿木尔王爷交涉将崔将军接回来,自然就是皆大欢喜了。”
  “是是是,”严立均听他这话连连点头,面露笑色道。
  第24章 寻人
  赵安柏为了方便暗中寻找林洛洛, 拒绝了严立均在郡守府衙里给他安排的上好厢房,住进了府衙下的客舍。
  他想了些办法求得这个押送粮草的任务,为了避免耽误裴仪救援伊吾城, 他带了点兵圣旨和部分粮草先行赶到了裴仪军中,现在军资粮草尚有部分仍在路上,他得等都到齐了才能走。
  裴仪在军中初次见到他时颇为惊讶, 私以为他是来查林怀远的事情, 但一路上见他丝毫不曾提及, 心中甚觉怪异, 又听说他之前与昭阳公主定下婚约,虽然婚没能成,但到底在满朝文武面前承诺过找到林洛洛便与她和离, 今日见他满口都是太子殿下、曹相, 心下便有了七八分确定,他如今是决心与林家划清关系了,念及此,不由便对他冷淡了几分。
  赵安柏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两人一走出郡守府衙,赵安柏便道:
  “裴将军此时心中是否在想, 没想到这姓赵的, 竟是个胆小如鼠背信弃义之徒, 真是枉读诗书。”
  裴仪被他一语说中心事, 粗犷的脸上一阵窘迫, 转念一想, 便道:“难道赵大人不是么?”
  赵安柏素知他直来直去的性格, 自然不恼, 笑道:“时候尚早, 今日打了一场胜战,裴将军不在城里请我喝上一杯吗?”
  裴仪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话可不是从前的赵安柏会说的。
  赵安柏心中记挂着找人,便也无心再与他打哑谜,低声道:“裴大哥,这城里你熟,找个僻静处,小弟有事要说。”
  裴仪立刻明了,便高声道:“看你这么远送了粮草来,今日我就做东请你喝一杯吧。”
  说罢,领着他往城西有名的酒楼走去。
  赵安柏站在人来人往、喧嚣鼎沸的“风归楼”前,甚是无语地看着他身边的裴仪。
  这回轮到裴仪不以为然了,“赵大人请吧。”
  “裴将军,您来了。”酒楼老板眼尖,远远就看见了门口的两人,挤过人群走了过来,热情招呼道。
  “袁老板,老规矩。”
  袁老板连忙点头,“两位,里面请。”
  风归楼上下两层,内外两进,外间的两层楼已经坐满了庆贺伊吾城解围的老百姓和兵士,走进去,人声鼎沸,酒香四溢。
  袁老板领着他们穿过一条长廊,转过一道石屏,引入后院,周遭立时就清静了许多,与前院仿若两个世界。
  进了后院,裴仪兀自带他上楼往东南进了个雅致的包间,袁老板则很快端来两壶西境美酒夜葡萄和几样小菜。
  裴仪抬手给赵安柏倒酒,他却伸手挡住了,“裴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喝不了酒。”
  裴仪哈哈大笑,放下酒壶,心中疑虑终于作烟云散。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喝醉了去将军府找洛洛那一幕。”说罢自己斟酒一杯,一饮而尽。
  赵安柏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长叹一声,眼眶微红,伸手便要去倒酒,“我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爱饮酒。”
  裴仪抢下他的杯子,摇头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了误事。”
  赵安柏听了他的话收回手,垂头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我到西境来,有两件事情,第一,洛洛现在在西境,但她来西境后就没有消息了,我要找到她。”
  顿了顿,他抬起头看着裴仪道:“第二,林家的案子可能与这个人有关。”说罢拿起筷子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下一个“荣”字。
  裴仪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只见他伸手擦掉那个字,继续说道:“这个人一直在派人追杀洛洛,洛洛身上或许有什么东西或许是知道什么,但她现在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