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绕过石屏正入眼帘的是三间厅房,左右两厅靠墙放着两排木架,木架上列满各式兵器,正厅檐下挂着一幅牌匾,上书“忠义”二字。
  林洛洛怔怔地望着那两个字,又走进右侧厅从木架上拾起一柄长剑,唰地一声长剑出鞘,耳边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洛洛,这柄长剑是伊吾城外一位铁匠好手特意为爹爹打的,怎么样?”
  她猛地转头,方才说话那人的身影倏忽一闪,却又不见了,身后又有一个人在说话,“洛洛,这柄剑太沉了,给哥哥用,你用这柄。”
  她再转身,说话之人的身影倏忽又是一闪,却又不见了。
  赵安柏见她神色茫然焦急,行事怪异,心知不好,连忙上前抓住她双臂。
  “洛洛,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林洛洛只觉说话声四面八方传来,双手捂住耳朵,声音却愈加清晰。
  “洛洛,你怎么了,怎么不跟娘说话?”
  “洛洛,快来,看奶奶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洛洛,你哥哥欺负我,你帮我还是帮他?”
  ……
  无数话语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将她淹没,让她无法呼吸,仔细去听却又好像是从她自己的身体内发出,让她无法抗拒,头疼有如万马踏过,胸闷有如沉入深海,意识也跟着渐渐模糊。
  赵安柏将她紧紧抱住,想要取下她手中的剑,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松手,无奈之下,只得直接打横抱起,一边吩咐白羽去叫大夫一边往侯府奔去。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刚走出大厅,只听石屏外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高呼:“太子殿下驾到。”
  赵安柏脚下一顿,梁鸿于已经带着两名随从绕过石壁走了进来,见他神色惊慌地抱着林洛洛,不由大惊失色,抢上前来,问道:“洛洛怎么了?”
  赵安柏连退两步,白羽一马当先挡在他面前。
  “太子殿下,洛洛突发急病,恕微臣不陪了。”
  林洛洛在他怀中听见“太子殿下”几个字,睁开眼来,怔怔地望着他,梁鸿于见她望着自己,便关切问道:“洛洛,你怎么病了?”
  林洛洛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尖锐的声音,“是他,杀了他。”不待细思,身子一挺,便从赵安柏怀中落下地来,手中长剑一拔,径直朝梁鸿于刺了过去。
  众人谁也没料到如此突变,一时都傻在当地。
  “当”地一声,林洛洛手中的剑被击落在地,羽林军将军张敬横剑在胸,挡在梁鸿于身前,石屏外跳出四名羽林军齐刷刷拔剑指着林洛洛。
  赵安柏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一把将林洛洛拽到身后,只听林洛洛口中仍念念有词,“是他,是他,杀了他。”
  他回转身抱住她,不住地安抚,“洛洛,不怕,没事,没事。”
  林洛洛在他怀中浑身发颤,胸中只觉有无尽悲伤和痛苦,忽然间崩溃大哭,“是他,是他杀的……”
  哭了几声,身子一软,便即晕了过去,赵安柏急忙将她横抱起,冷冷地看着梁鸿于,道“太子殿下,是要连我和洛洛一起都杀了吗?”
  梁鸿于心头一震,脸色瞬间惨白,他盯着林洛洛苍白的脸,嘴角抽了抽,冷冷道:“我是来接她走的。”
  赵安柏双目圆瞪,心头怒火几欲冲破胸膛,咬着牙道:“她是我的妻子,就算你是太子,也没有资格带走她。”
  梁鸿于鼻子里哼地一声,道:“你们已经和离,她早已不是你的妻子,她答应了我,林家一案了结后,便嫁给我做侧妃。”
  赵安柏咬了咬嘴唇,道:“我们并没有签和离书,她答应你做侧妃,不过是迫于你的逼迫,你身为堂堂太子,强抢臣子之妻,未免太过无耻。”
  梁鸿于手一挥,缩在一旁的小太监捧上一张纸,梁鸿于两指一夹,抖了一抖,往前一送,道:“和离书我已经替你们拟好了,赵大人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在朝堂之上当众允诺只要找到洛洛便与她签和离书,娶昭阳公主为妻。”
  赵安柏瞥了一眼面前的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和几行小字,心中愤怒早已呈排山倒海之势,低头看了眼怀中晕过去的林洛洛,见她牙关紧咬,脸上全无血色,心中不由痛楚难当,立时便红了双眼,一字一句道:“今日要么你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可能让你带走洛洛。”
  说罢抱着林洛洛继续朝前走去,四名侍卫看一眼梁鸿于又看一眼赵安柏,赵安柏往前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
  梁鸿于双目紧随着赵安柏,脸色惨白,青筋凸起,嘴角的肌肉颤了颤,显是已经忍耐之极。张敬站在一旁见他神情,担心他一时冲动真的杀了赵安柏,小声劝道:“殿下,等林姑娘病好了,咱们再来接她。”
  梁鸿于始终一言不发,待到赵安柏抱着林洛洛走出将军府,捏着“和离书”的手五指一抓,将一张纸一点点抓成一团捏在手心,终于带着人愤愤而去。
  第62章 杀意
  林洛洛从昏迷中醒来已是次日黎明时分, 屋内一片昏暗,熟悉的香薰味道让她想起来这是侯府东院,她离开这里多久了?一时竟记不清了。
  咋一醒来, 昏迷前剧烈的头疼和沉重的胸闷依然让她感觉疲惫,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试着轻轻呼吸了一下,胸前一空, 好似溺水之人终于出了水面, 整个身子都倍感轻盈, 她心中一喜, 禁不住连连大呼大吸,耳旁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洛洛。”
  她转过头去, 只见赵安柏正斜倚在床边, 一只手在被中握着她的手,身上盖着一件长衫,呼吸轻盈,嘴唇翕动了几下, 又不再出声,看来方才说的是梦话。
  林洛洛轻轻挪动身子挨着他, 微微仰起头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了。
  他的眉毛紧紧蹙着, 几道褶痕仿佛刀刻斧砍一般, 深刻粗犷, 即便是闭着眼睛, 她依然能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中化不开的愁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 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
  “洛洛!”
  她的手还未触到他的眉心, 赵安柏已经一声惊呼坐了起来,茫然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我在这里。”
  赵安柏听见她说话终于醒转过来,一把抓住她举在半空的手,眼中立刻闪出欣喜的光芒,道:“洛洛,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林洛洛说着话一只手撑起身子,想要坐起,赵安柏见了,连忙转过身扶着她靠在床头,自己面对着她坐着。
  “你睡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
  赵安柏替她盖好被子,垫好靠枕,笑道:“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林洛洛微微一笑,忽然觉得嘴里干渴之极,便道:“我不饿,我想喝水。”
  赵安柏起身出了外间,提了一壶热茶和一盏烛台进来,屋子里瞬间充满了温暖的烛光。
  他将烛台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吹了一会,送到林洛洛嘴边。
  林洛洛伸手去接,“我自己来。”
  赵安柏避开她的手,“你别动。”
  “好吧。”
  林洛洛现在已经熟知他的脾性,也只好由得他,凑过去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又一连喝了两杯,才终于不觉得渴了。
  赵安柏等她喝完茶,轻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林洛洛见他待自己小心细致,知他是担心自己之极,不由心生疼惜,抓起他的手,柔声道:“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赵安柏缓缓垂下头去,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过了片刻,说话声音里已有了些颤抖,“我当初若是坚持不让你喝那个药就好了,你现在不仅失忆,不时还要忍受这样痛苦的折磨,你恨不恨我?”
  林洛洛正想出言安慰他,忽然觉得心口隐隐发疼,不由地抽出手捂住胸口,赵安柏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一跳,连忙搂住她,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林洛洛咬牙忍了一会,终于疼痛渐息,抬起头来冲他一笑,道:“不知为什么忽然疼了一下,你以后不要说什么恨不恨你的话了,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是不是?”
  赵安柏楼她在怀中也不答话,只听林洛洛将头靠在他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昨天听见好多人跟我说话,娘问我为什么不理她,我怎么会不理她呢,我真想见见他们,可惜总是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说着两条晶莹的泪痕从眼角划下,滴落在赵安柏的胸前,赵安柏伸手轻轻替她擦掉眼泪,环抱她的双臂不由地又紧了紧,良久,方道:“洛洛,我会替他们报仇的。”
  林洛洛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盯着他,道:“我们不是答应太后不再追究了吗?”
  赵安柏低头看着她,解释道:“我们答应了她不追究林家一案,但并没有答应她不报仇,是不是?”
  林洛洛垂眸想了想,会心一笑,坐起身子,欣喜道:“是啊,她可没说不许我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