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条野采菊默认了。
  事实上,组织带给他的东西有好有坏。他在组织里一天到晚做的事和大部分非法组织的成员并无不同。哪怕后来被推向干部的位置,那有什么意义。一个没用的名头,他还是在用自身的能力为整个组织牟利而已。
  但能在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他也很难肯定地说,自己没有哪怕一刻有放弃什么,任凭自己沉沦在黑暗的自由之中的想法……在不成熟的年纪,想法和行为一样幼稚地令人发笑。
  抱着他不撒手的人又问他,难道眼疾还不足以让那个男人放他离开吗。
  “那个人的野心膨胀会引起军警部队的注意而被派去剿灭,恐怕他已经和发疯没有区别了。”
  其中也有属于他的那份不甘在作怪。
  若是他将自己仍然像常人一样正常行动的秘密藏在心中,很快就会“被迫”离开组织。这样离开组织的方式显然不够体面,但却是最简单的方法。患病之初,那个男人最初还尽心尽力地帮他搜罗医疗资源,在他病情恶化之时,那么干脆地放弃了协助他治病。
  但他没有死在黑暗充斥视野的那一刻。
  在组织已然覆灭多年的现在,再去追悔往昔只会浪费时间和好心情。组织成员大多都已得到应有的惨痛教训,存活之人不过寥寥。他当年愿意加入军警……说白了只是情急之下的各取所需。他在生死存亡之间选择活下去,而还未成为“猎犬”队长的队长,则需要他的能力。
  现在他倒也习惯了军警的生活。让他再回到当年的日子,他也不会答应。
  “如果你没有离开组织,之后会干掉首领,自己上位吗?”
  “或许。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能平行世界的你就是这么干的。你得改改对别人说话的语气了,容易惹人发火。”
  “……难道你以为自己说话的语气很好吗。”
  今井元岚不正面回答,语气故作疑惑,“铃木小姐那天想干掉的人是你,不是我,这是为什么呢?”
  公园里有片供小孩子玩耍的场地,摆着大象造型的滑梯,还有儿童沙池,但在午后没人光顾。在东京这片寸土寸金的城市,亲历者记忆中的高楼大厦变成了这样一处悠闲恬静的公园,实在是不可思议。
  是什么人会这样使用这片土地。
  ……等一下。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地址有点熟悉了。
  一只手忽然压在他头上,让他抬不起头。他只好将自己抱着的人推开,才得以解救自己承受压力的颈椎。
  “你想到了什么。”
  “要听实话,还是要听我给你讲故事。”
  几年前,他在今井不动产短暂工作过一段时间。他始终认为这份经历对自我的提升没有用,但也实打实帮助他认识到家里公司名下有多少不动产和商业用地。公司名下的确拥有附近土地的使用权,但好几年前已经在政府部门的协调下从商业用地转变为“公共服务用地”。
  “……不用了。”
  “真的吗?”
  条野采菊的语气无比坚定,“嗯。”
  他对面前人的家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因为不想接替哥哥的位置被赶出家门的话,你得先养我……两天吧。”
  “两天的时间,难道足够你说服你的哥哥?”
  想说服秀也哥,两天哪够。他说的两天是指他会在两天内把被冻结的卡想办法解开。他现阶段绝对不能失去时之政府的工作,否则会让他的生活一团糟。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几张银行卡。”
  “有几张常用的。”提起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就绕不过他在指环和匣武器上下血本的话题。前期指环的制作成本已经高得令人发指,白兰的研究员若是再在匣武器上多要几成,“你怕不是真要养我了。”
  话语中有几分玩笑意味,但条野采菊也从中分辨出几分可怜的真情流露。
  他不是养不起一个生活能够自理仅仅是被冻结银行卡而暂时没有流动资金来源的人。但他不懂怎么养狐狸——特别是一只脱毛症状十分严重的狐狸。至于那只妖怪,他们相对两厌,名为“晴”的妖怪宁愿在外流浪,生死由天,也不愿意和他呆在同一处。
  他顶多顺手给家里的花浇浇水。
  “你可以把它种到花坛里。它自然生长,没准比你的‘精心呵护’都要多不少活下去的几率。”
  “花差点变成干花,难道不是因为你按理来说,只能三个月回一次家,而我不定时出差吗?我们都有责任。”
  算他们扯平了。
  八月已然过半,高温天气过一天少一天。前两天连续不断的降雨,稍微驱赶了些暑热天气的磅礴气势,地面上的些微积水正以他们看不到的速度被蒸发。
  今井元岚望了望街边。
  “虽然有赌注……但还是别真被交通警察开罚单吧。”
  第218章
  1.
  今井秀也瞧着进到他办公室里的人, 却发现好像哪里和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整个人还算精神。
  昨天爱花没接他的电话。等看到未接来电之后回电话给他,天已经黑好久了。听到他打电话的来意, 显然知道部分内情的人停顿了几秒, 随后将自己了解的全部信息交代给他。
  “事实如此。但岚会自己承担责任的, ”爱花对他说,“对方是谁不重要,岚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在其他事上,我们都无法劝阻他, 那么即使我们都觉得这份关系很微妙,那也是他的决定。”
  这么多年过去,岚早该对那些事释然了,现在, 岚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危险分子。
  爱花的话没有很尖锐, 不过帮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态度, 比起怀疑震惊, 不如彻底放任。
  第二次同那位青年见面, 不知那位青年心中作何感想, 但他已经决定——在岚主动解释什么之前, 对其的身份闭口不谈。
  “停职是你申请的?”
  “对。”
  “你当初不是很热情地申请移籍去横滨工作吗,现在为什么又做这样的事。”
  他的笨蛋弟弟扭头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 似乎在示意让其说点什么,而名为条野采菊的青年则沉默半晌, 才接话道,“……你确定让我解释?”
  2.
  一早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董事会成员人人脸上都露出惊讶又欣慰的表情。二少爷出现在公司总部是天大的事,上一次……时间间隔有点久了, 他们想不起来。在他们以为这又是二少爷心血来潮,或是被董事长“威逼利诱”而回公司做做样子,表示自己在董事会仍占有一席之地的时候,第二天,他们又见到换了身西装的二少爷。
  然后是第三天,发布会台下,一身浅灰西装的二少爷胸口别着一枚云朵胸针,状似听得认真,实则神思大概早已不知飘到地球上哪一处深山老林了吧。
  公司的员工本以为这位二少爷应该会像以前一样,露个脸就走,绝不过多停留。然而,今井元岚每日按时进公司的日子竟然持续了半个月有余。他们一开始以平常心对待,到现在满心只觉得惊愕。
  他们时刻做好二少爷明天就会罢工的心理准备。
  公司为其安排的助理秘书留下工作文件,离开时把门一关,坐在办公椅上的人眼神瞬间变得不够清澈。
  公司安排给他的工作其实并不能给他带来压力。
  等助理小姐离开,他趴在办公桌上,看着那只握着茶壶把手的骨节分明的手。在公司里,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将钻戒那么坦诚地戴在手上。
  “那些工作你完成得很好。你到底在发愁什么。”
  条野采菊把心底的问题问出口。若不是见识到此人流畅且高人一等的经营手段,他也会以为面前的人在真情实感地发愁如何管理名下公司诸多的财团。既然能做得到,就不要长吁短叹,引人误会。
  顺着壶口直淌而下的热茶冲进玻璃杯,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雅茶香唤醒了今井元岚的嗅觉。
  “是关于‘雨御前’的事。那是时之政府的任务,到那时,我会回本部一趟。”
  “还要我提醒你,你已经自请停职了吗。”
  即便如此,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还是会去做属于自己的事,“我并非只能以‘员工’的身份去参与时之政府的工作。”早田先生使唤起人来,不会关心对方是执行部的战斗人员还是人事部的文职人员。
  一把削铁如泥的刀,不会因为自己被屠夫使用还是被裁缝使用而在是否锋利上有区别。
  这半个多月来,平安无事,他连独自出门的借口都没有。
  八月末。
  山内该回到东京横滨两地,准备新学期的事,意大利没有新的情报联系他,销声匿迹的钟塔侍从更是没再因为那名异能力者的事而想办法和他牵线搭桥。
  他的监视令究竟会持续到何时,这个问题至今无人回答,吸血鬼的调查更是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