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两人已经走过了晶体展示区,水下空间很大,就连说话都有回音,荧光蜉蝣生物随处可见,照的整个湖底清澈透亮。
  老头还是走在他前方不远处,絮絮叨叨:“以前正是繁盛时期,每天都会有不少晶体刷新在面前,现在已经没有了,初代的人该走都走完了,我就守着这些晶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也会有我的一份。”
  秦砚跟在他身后,看他单薄背影,悲伤莫名在心底蔓延。
  他把秦砚带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松向南的晶体也许就在这里,来到这里就能拿到松向南的记忆,两年前的事也就能明白地清清楚楚。
  如果真是这样,那松向南的身份也不简单,他居然是初代人。
  两人行至一处空旷屋内,屋里陈设简单,除了最基本的床和桌子外,墙上还有个不大的黑色洞口,洞口下方放了个小竹篮,仿佛是为了接什么东西。
  桌上搁着笔架,还铺了零零散散几张纸,每张纸上都在右下角写了个名字:山倚。
  老人将拐杖放下,先去那篮子里看了两眼,确认没东西后才转回来,从桌子上拿了支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你师父叫……松向南是吧?”
  秦砚点头,思衬半晌还是问:“我师父在离世前曾来过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
  山倚没抬头,继续写他的东西,等到快写满一张纸,这才放下笔,揉揉胳膊:“他好像是来放东西的,我去找找。”
  这地方不大,也就是在角落摆了几个箱子,山倚翻了半天,这才翻出个纸包,回过身来递给秦砚:“应该是这个,你看看熟不熟悉,他说是留给徒弟的。”
  秦砚接过,迅速打开,里面只装了一颗白玉棋子。
  那棋子质地润滑,明显是很昂贵的东西,但他不会下棋,也不知道松向南为什么把这个留给他。
  山倚眼看东西给到手,转头就想赶人:“行了,东西拿到手就出去吧,再拖时间白天那帮游客又该来了。”
  “等等。”秦砚急忙拦住要转身的山倚:“我师父当年从这里出去后没多久就逝世,他来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你这小子咋这么固执,人死了都死了,还问这么多。”山倚不耐烦,但还是转过身去思考了几秒:“我看他没什么精气神,估计是魂魄快离体了。”
  人还活着,魂魄却离体,这不是生魂是什么?
  松向南那个时候居然身体到了这种地步,却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只是为了给秦砚留个东西?为什么不能直接给他?
  那他当年说的只是来除魂呢?
  怎么和他现在了解的情况有了出入?
  松向南和山倚有一个在说谎。
  秦砚定下心神:“麻烦带我去看看师父的晶体,感谢。”
  山倚气的要揍他:“嘿,你要上天啊?还让不让我这个老头子休息了?”
  秦砚态度不卑不亢,头却低着,并不趾高气昂:“您老早就料到我会出现,自然也做好了应对之策,烦请您带我去看看。”
  对方哼了一声,拿起刚才放在旁边的拐杖,用力敲了几下地面:“看完就走,不许再提要求。”
  两人再次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刚才路过的晶体展示区。
  山倚靠着墙边坐下了:“自己去找,找得到就看,找不到就算。”
  一共两面墙,每面墙上起码有几百个晶体,要是靠肉眼一个个去找不是易事。
  秦砚右手灵烛翻出,刚才熄灭的烛火又是自燃,应该是在水下被影响的缘故,白烟稀少,但聊胜于无。
  烛线翻飞,慢慢指引着秦砚朝一个方向去。
  秦砚跟着烛线走,路过一个又一个初代人的记忆。
  终于,他停下脚步,烛线盘踞在其中一块玻璃板上,将里面的晶体死死挡住,看架势,仿佛要钻进去将晶体包裹。
  双指压下,烛火熄灭,烛线自然收回。
  秦砚看向那块晶体,却是当场呆在原地。
  晶体下方有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名字。
  他越看越觉得窒息,后知后觉感觉到有股压力在往心房压迫,挤的他说不出话,所有的疑问都哑在了嗓子里。
  这里太空旷,任何声音都会产生回响,除了山倚的拐杖声,他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越来越紧迫。
  纸条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就在他的晶体旁边,左侧摆着的是松向南的。
  向右看去,右边晶体下方标注的名字直接让他两眼一黑,双手攥拳紧紧握住,就连牙关都不自觉咬紧。
  “怎么可能?”
  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怎么可能?
  先前在记忆里出现的耳鸣症状又开始复发,心跳声和拐杖声被疯狂扭曲,到头来全变成巨大的嗡鸣,狠狠砸向他的心脏。
  好疼!仿佛被人猛地捅了一刀在胸口,原先一直堵着的气息非但没排出来,反而彻底死在了胸膛里,汗珠开始顺着额角滚下,在这片窒息中,他又开始看见零零散散爆炸般的回忆片段。
  挨着的三个晶体下方从左到右分别写着:松向南、秦砚,宋子京。
  第58章
  巨大的撕裂疼痛让他缓不过神, 脑海里被迫承受着巨多的信息,身体上还要被折磨,秦砚快要乱到爆炸, 此刻只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初代人的晶体存放室里放着他们三个的东西。
  这句话意味着他们不仅是初代圈内人, 还意味着他们早就死了。
  秦砚试图深呼吸,脑子转了两圈, 想给自己找个解释,或许是入了轮回,又或许是什么特殊方式让他居然留到了现在。
  山倚发现不对,敲着拐杖走上前:“咋回事?找到了?”
  秦砚汗珠如豆大,依旧在向下滚落,但眼神却坚毅地可怕:“初代死了还有可能原原本本出现在下一世吗?”
  山倚摇头:“不能,入了轮回就是别的身份了,你是掌烛人,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是啊,秦砚怎么可能不清楚,就算是人死进入轮回, 下辈子的他就是新的身份,怎么可能几百年几千年一直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活着?
  原先他还在犹豫,为什么自己才是第五代掌烛人,直到看见面前的晶体,他才反应过来。
  掌烛人魂魄永久不散, 且不靠血脉相承, 也许从始至终,从初代到现在, 掌烛人就只有秦砚一个。
  秦砚现在真觉得自己需要去浮华楼看一眼,不能再拖了,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兜,确定刚才从山倚那里拿到的纸包还在。
  山倚感觉不对,敲着拐杖转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神色:“你没事吧?”
  秦砚定下神,耳鸣终于慢慢褪去,但胸口一直堵着的气还是上不来,梗到他心痛。
  摇摇头,秦砚语气低了很多:“没事,拜托您将我送出去,谢谢。”
  山倚不放心地看他两眼:“确定没事啊,没事就跟着我走吧。”
  两人沿着来时路往外走,秦砚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心脏疼到意识都快模糊,左手紧紧扣住掌心,让自己保持意识清醒。
  山倚这次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后面,特地走在他旁边,时不时盯他两眼。
  回到刚才秦砚醒来的地方,山倚再次拿起拐杖:“你坐在台子上,等感受不到水了再睁眼。”
  秦砚顺着他指示坐上去,稍稍抬起头。
  这次不是拐杖拍上头,而是山倚的手,他食指伸出点在秦砚额头中央,触感冰凉。
  原本他准备好接受爆炸化的记忆碎片了,谁知这次和下来的时候不一样,手指点上额头的瞬间,他闭上眼,世界变白了。
  他听见了松向南的声音。
  “还是不告诉他了,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我也该到时间了,如果有机会,他会找到这里来的。”
  冰凉刺骨的湖水瞬间将他包围,他能感受到自己正随着湖水沉浮,向上飘动。
  水滴划过眼角,分不清是湖水还是眼泪。
  等到周围不再有呼啸的水声,秦砚睁开眼,已经站在岸边了。
  岸上不止他一个人,在湖对面还有个直挺挺的人立在那里等他。
  一见到秦砚出来,宋子京立马上栈道,跑到这边来找他,看到他浑身湿透,赶紧脱掉伸手穿着的外套裹住秦砚:“怎么样?没事吧?”
  总算是逃离水压,秦砚深深喘了几口气,率先伸出手去摸宋子京的指尖。
  一摸到宋子京的手,他立马将其整个包裹进手心,细细感受着温度。
  还好,是热的。
  宋子京感觉到他在颤抖,忍不住又要去划口子开空间,谁知秦砚一把将他拦住,只用一只手将他双腕捆住,另一只手迅速揽住他,将宋子京整个摁在怀里。
  他的呼吸完全乱套了,心跳也杂乱无章,偏偏宋子京在他怀里很安静,甚至配合他,张开双臂紧紧抱着秦砚。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拥抱,直到秦砚哑着声音说:“宋子京,我为什么听不见你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