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屋门打开,一位女子发着抖走到院里来,确认一切安全后直直朝着白衣男子跪下,哭着磕了两个头。
  秦砚收回灵烛,稍稍颔首,走了出去。
  作为掌烛人,除魂是他的职责所在,这种程度较小的魂魄,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快速除去,不需要叫帮手。
  走出去没几步,身后有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最后竟是愈逼愈近,几乎是贴在他身后走。
  秦砚侧过身,一颗棋子从手中飞出,投掷向身后那人,谁知对方丝毫没有被威胁到,反而伸出两指来,稳稳夹住那枚棋子,弯着眉眼凑上来。
  他生得一副狐狸模样,双眼多情,眼尾上挑,内眼角下方还有颗痣,随着眼睛动作活灵活现。
  他身着一身黑色锦衣,高马尾束起,腰间用红绳系着两枚花钱,一有动作就叮叮当当。
  秦砚撑着伞,盯了对方几秒,等他先出声。
  果不其然,小狐媚子将那枚棋子举起来看了两眼,笑盈盈地唤他:“道长,今日又一个人除魂?”
  秦砚拧眉:“棋子还我,人走开。”
  对方不从,反而是凑上来,和他挤进同一把伞里:“我不要,雪好大,道长你送我。”
  秦砚一把收了伞,执伞柄为利刃,狠狠戳向面前人,谁知对方反应极快,抬脚向后撤开几步。
  那人拍了拍袖子,再一抬头,秦砚身影不见了。
  松向南和许裴林听淮喝了一个下午才回府。
  他到家的时候屋内已经点了灯,穿过庭院,松向南一眼就看见秦砚那把白色的油纸伞立在门口。
  迈进屋内,秦砚正捧着书坐在窗边,他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把炉子点起来,怕冷:“秦哥,你今天去除魂了?”
  秦砚目光从窗外移到书上,又移到炉子上,低低“嗯”了一声。
  松向南三下五除二将炉子点起来,屋内寒气瞬间去除一半,他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秦砚看出他心思,书一合,身子骨也坐的正:“你要说什么?”
  松向南听他这样说,立马喜笑颜开,袍子一撩就在一旁坐下:“今天去吃酒,在临期旁看到家烧鹅,闻着很香,要不……”
  秦砚扶额:“想吃?走吧。”
  松向南立马去叫家佣来看炉子,转回庭院,秦砚已经撑起伞站在院里等他。
  两人沿着熟悉的路朝着临期酒馆走去,松向南走着嘴也闲不下来,晃着脑袋思索:“今日也没见灵瞳子,平日吃酒他来的最快。”
  一提到这个秦砚伞都握紧了几分:“我和他碰上了。”
  松向南膛目结舌:“你遇上宋子京了?没打起来吧。”
  想起两人短暂交锋,秦砚摇头:“没有。”
  松向南松口气:“不知道为何他总招你,少点冲突为好。”
  府邸离临期酒馆不远,不过一阵就到了,两人选了坐,松向南点了他想吃的烧鹅,坐着等上菜。
  隔壁桌是圈内人,只不过家族势力太小,一直没什么耳闻,松向南认出来,倒是秦砚没注意,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喝了点酒便声音大起来,胆子也是涨了几分,居然开始旁若无人地聊到圈内丑闻。
  秦砚拧眉听了半天,恰好他们的烧鹅上了,松向南眼看他情绪不佳,赶紧给他递竹箸:“尝尝,很香。”
  两人吃了没几口,就听见隔壁桌那几人越聊越过分,话题甚至开始扯到几家大势力身上。
  “就那个松向南,知道不?给那掌烛人当提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知道他们家收养他干什么,人家秦砚可是正儿八经的掌烛人,家里却偏偏要收个外人进来当干儿子,这不纯纯给自己找事吗……”
  秦砚一把将筷子拍到桌上,站起身就要过去,却被松向南扯住袖子。
  他低头,看不清松向南脸色,但袖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硬生生将秦砚拽在原地。
  那帮人还在说:“秦砚也是个木头,五大家里就他最死板,一天天冷着个脸给谁看呢,早就看不惯他了。”
  这下轮到松向南拍筷子了,可惜他还未起身,店门口突然旋进来一人,直直冲着隔壁桌去了。
  黑色锦袍,两枚叮叮当当的花钱,宋子京笑着揽上说话那人的肩膀,面色不变:“仁兄说的是哪位?我也想听听。”
  那人大着舌头,刚想再说一遍,仔细一盯才发现这人居然是灵瞳子,当即吓清醒,整桌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松向南赶紧瞥了秦砚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松口气,唤了一声:“宋子京,你怎么在这?”
  宋子京直起身,高马尾跟着他动作晃:“路过,进来看看。”
  秦砚全程和他无交流,坐下就继续吃,也没有要宋子京也坐下的意思。
  松向南窘迫笑笑,朝宋子京行过礼:“既然如此,那……”
  宋子京摆摆手,晃着身子出去了。
  待他走了,松向南这才转过脸,松下气来:“你说说你,人家好歹也是替你解了围,你连个好脸都不给。”
  秦砚置若罔闻:“你给过了就行。”
  松向南知道他什么脾气,也低下头去快快吃,尽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两人一路撑伞回到府,走之前烧好的炉,现在还热着,秦砚继续守在窗边看书,松向南转了一圈,打算回自己屋。
  他刚转身,秦砚就叫住他。
  “嗯?”松向南回头,一只脚还在屋外:“怎么了秦哥?”
  “以后就叫秦砚,别叫哥了。”秦砚语气淡淡:“还有,从今往后,你跟着我除魂。”
  松向南膛目结舌,思绪转了两圈,没搞懂秦砚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外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地位平等,是家人。”
  秦砚说完就继续低头看书,不再吱声。
  松向南这才明白他是为了刚才饭馆里的那番言论做解释,进秦家快三年,他心里清楚秦砚是什么样的人,外界的言论他听过不少,但从未放在心上。
  看着窗边那人眉目淡漠,但轮廓柔和,他不自然揉了揉眼,转身离开了。
  松向南走后,秦砚这才放下书,目光放到屋中央的炉子上,吐出一口气。
  松向南是前几年父亲带进家里来的,从那天起秦砚就多了个干弟弟。
  说是弟弟,但这几年他们一直以挚友的身份相处,这种方式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秦砚身居高位,懒得去听那些污言秽语,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来松向南一直都遭受非议。
  驱除脑海里那些混乱的东西,秦砚定下心,将目光放到窗边的小桌上。
  桌上摆了副棋盘,白玉棋子横在盘上,与黑子正激烈厮杀。
  秦砚手伸向怀里,摸了一圈没摸到想要的,思衬一阵这才反应过来。
  他的那颗白玉棋子在下午就落到了宋子京手里。
  而对方一直没还他!
  第61章
  松向南翌日一早就见秦砚在庭院中洒扫。
  雪下了一夜, 地上湿滑,秦砚大致扫出条路,见松向南起床, 朝他颔首:“今日镇西王二报案, 我去除魂,你也一起。”
  松向南求之不得, 当即喜笑颜开,乐着去后厨找食物。
  等两人到了镇西王二家,许逢和林听淮也早就到场,那日许逢大倒苦水,说的就是这王二,上次他就来除过一回,谁知人家根本不信,这次又是报官, 叫了不少人来。
  王二还在给松向南讲情况,秦砚许逢林听淮三人已经凑在一起,开始巡视屋子了。
  许逢一脸不满:“上次我来, 他说老子是个半吊子,非不相信,我就直说,他家这个风水邪门得很,没魂都能招点魂来。”
  许逢说话直接, 但不无道理, 转过一圈,这屋俨然是凶宅的布局, 不仅在院子中央种了一棵大树,屋后穿过院子的河也被拦断在屋里, 死水无法流通。
  偏偏王二理直气壮,说屋里不干净,要几人给他个说法。
  林听淮拢了拢怀里的汤婆,笑着睨了许逢一眼:“人家现下不信你,灵瞳子又不在,谁能知道这屋子有什么问题?”
  听到宋子京的名号,秦砚下意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松向南就在另一头叫他:“秦哥,来!”
  秦砚暂时搁下话头,走到松向南身旁。
  王二正苟着肩膀,缩在松向南面前,一见到秦砚,立马直了身子,歪着嘴上下扫视秦砚几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秦砚面不改色:“何事?”
  松向南指指王二:“来听听情况,我瞧着问题不小,估摸着也传达不明白。”
  周围还有几位巡捕在场,秦砚稍稍拢袖,见王二神色不自然,遣散了巡捕,这才回过头去盯着他眼睛:“发生的事情尽量详细说来。”
  巡捕一走,王二立马放松,见秦砚衣着不菲,脸上谄媚的笑都快挂不下:“大人,小的求求你了,为我做主吧。”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秦砚的袖子,谁知意图被秦砚看出,稍稍避让躲开:“有事直说,是非我自会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