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就睡着了?”
  满鱼嗯了一声。
  “睡着了还能嗯。”
  “我在想一件事情。”满鱼突然说。
  “你说话怎么不看着我?”满燕说着就去扒拉他的肩膀。
  满鱼没动也没有转回来,抚摸着自己胸口的挂坠,说:“你说,我身上有这么一件信物,可是爹说,不能让人看见,那我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的父母呢?”
  满燕立刻坐起来,说:“你怎么突然想这件事?”
  “其实爹说得没错,我们总是待在一起是不太好,总有一天,你有你的家,我有我的家。”
  烛火快速地跳动着,墙壁上投出一大块模糊不清的阴影。
  满燕凝视着他的背影,说:“爹让你去江州,你还是觉得不开心。”
  满鱼平躺着,仰视满燕的脸,说:“爹是让我们两个人随便一个人去,是我自己要去的。”
  “是我的错。”满燕突然说。
  满鱼侧头看他,说:“搞什么鬼?”
  满燕坐正了,说:“我不愿意接受爹的安排,爹了解我们的脾气,你会服软,你会听话。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觉得,爹就是在安排你。”
  满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又侧过身去,说:“胡言乱语,你是困了吧。”
  满燕抓住他的手,说:“我不应该那么犟,如果我去,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满鱼抽回手,说:“你真无聊,我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都能引出你一大串话。”
  “平时不说,今天突然就说了,你心里真一点介意也没有吗?”
  满鱼的眉毛一拧,不悦道:“我介不介意,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做的决定,用不着你在这里揽过错。”
  满燕就没了声响,半晌才慢慢地躺下去。
  烛火乱晃,满燕又坐起身,要去吹灯,没成想满鱼也噌地坐了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满燕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说:“你要干嘛。”
  满鱼一声不吭,跳下床去吹灭了灯,又动静很大地躺回去。
  “你这不就是在生气吗!”
  满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先开口。
  “谁让你睡觉前在这里胡言乱语的!”满鱼怒气冲冲地坐起来,说,“一点眼力见也没有,睡觉也不知道吹灯,睡在外面还要我去!”
  满燕被他一通乱骂,哑口无言半天,憋屈道:“我刚刚正要去啊。”
  “说谁不会说,我都吹过了,你现在说这种话!”
  听出来了,指桑骂槐。
  满燕闭上嘴,生了会儿闷气,说:“我是真的在反思,不是说大话,你干嘛这么生气。”
  满鱼气冲冲爬起来,拽着枕头就跳下床。
  “又干什么啊!”
  “话真多,我去找天冬一起睡,和你待在一起真是没完没了。”
  天冬已经睡下,睡眼惺忪地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两个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吃一惊,“你们又干什么啊!”
  听明白两个疯子的来意,天冬噌地跳下床,连推带踹地把他们俩赶了出去。
  门嘭的一声关上,一向温和的天冬传来怒气十足的警告:“你们再这个样子,我就去县衙告状!”
  谁也不肯先回屋,一边一个坐在台阶上,谁也不看谁。
  夜深风凉,满鱼搓了搓胳膊,先站起身,说:“你不回去,今晚就都不要回去,不要来烦我。”
  满燕紧跟其后,不依不饶,“我才不,我也住那里。”
  “我说让给你睡,你非要跟着我!满燕,你是狗吗!”
  满燕这会儿气也消了,说话不紧不慢:“我就要。”
  月光如水,树影投在院中,两人的影子交错,仿佛栖息在水下的草边。
  满鱼站住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随便你。”
  满燕一把拽住他,说:“我下次不说了,你不要怒气冲冲的。”
  “哦,你觉得你说中了我的心事,所以我才生气?”满鱼看着他,“你这么喜欢猜别人心思,有空去猜猜你的订亲对象是谁,别在这里揣测我!”
  “不是吗?”满燕突然反问他,“你介意,你生气,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满鱼冷哼一声,说:“我怎么敢呢。”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睡,我还要睡。”
  满燕紧紧拽住他不撒手,说:“我们……那天在山洞里,你明明……”
  满鱼立刻回头看他,说:“那又怎么样?少爷你做得了主吗?”
  “那天你说的话,你怎么一个字也不承认了?”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他转身要进屋,却被满燕一把拉住。
  “你变得好胆小,什么也不敢承认,什么也不敢说。”
  两人心跳如擂鼓,满鱼别开脸,说:“爹不同意了,我也就不记得了。”
  第29章
  搬来了几天,风平浪静,两个人就总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悠闲得过头。
  天冬在前面看诊,杂役们忙进忙出的,两个无用武之地的大闲人实在太碍眼了。
  穿过院子的天冬,还给他们捎了一把葵瓜子。
  俩人实在有些惭愧,于是搬了两只板凳坐到了门口,当起了门神。
  满燕晃晃哒哒地挪到了满鱼身边,凑过去问:“你看什么书?”
  满鱼将书的内页面向他,很快地展示了一下,又移回了原位。
  “你……”
  “你认真点,别总找我说话。”满鱼眼皮也不抬地说。
  “好不容易躲出来,你又不理我。”满燕说,“昨天……我也不是故意的。”
  满鱼的眼神终于移到了对方的脸上,惊讶道:“不是故意的?鬼上身了?”
  满燕撇撇嘴,说:“我冲动了,你没冲动吗?”
  满鱼没好气地抄起书往他肩上一拍,说:“你又这样!什么都要扯到我的身上,你管我呢!”
  昨晚的事情说起来有点荒唐,当时困在山洞的那一晚,回想起来,还能说是性命攸关,无暇顾及什么礼仪教化。
  可是昨晚不同,推推搡搡地进了房门,明明还在生对方的气,却在目光相触的瞬间,把什么都忘了。
  一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满鱼就有些不自在,他别开脸,眼神飘忽地看书。
  满燕瞄他一眼,抿了抿嘴,小声说:“你真生气吗?”
  满鱼没作声,转到了另一边去。
  这件事还没弄明白,就听见吵吵闹闹,抬头看去,是一驾其貌不扬的马车。
  马车前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哀嚎不止。
  半条街的目光都被吸引去了,烙饼摊的摊主拎着一张热腾腾的饼,半天不记得递给客人,客人也没空管他的饼了。
  那人一味的喊冤,满燕有些奇怪,说:“既然有冤,应该去县衙,为什么拦别人的马车?”
  天冬也听见动静,出门来看。
  满燕仰头看他,笑说:“你怎么把病人抛下,自己跑出来?”
  天冬无奈道:“病人都跑了,我给谁看啊。”
  马车的帘子终于动了动,半条街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里面是何方神圣,竟然会有人当街向他喊冤。
  最先惊呼出声的,还是受过此人恩惠的满鱼满燕。
  满鱼说:“他竟然还在临安。”
  满燕说:“听他们的意思,他和爹以前还是好友呢,许久不见,多留几天也是应该的。”
  “可是爹看上去,十分不待见他。”满鱼托着腮想了会儿,说,“看起来,爹并不想和他来往。若是好友,爹不会这样的。”
  “也许是闹了什么别扭。”满燕看他一眼,说,“有些别扭要闹很久。”
  满鱼瞥他一眼,没作声。
  天冬站在一边,说:“你们又怎么了?昨天一晚上都还没吵够吗?”
  他想起自己被深夜吵醒,补了一句,“你们想怎么吵都行,别再往我的房间里跑,大半夜的,吓死谁啊。”
  满燕趁机道:“就是说嘛,下次不能跑去吵天冬好眠了。”
  满鱼冷哼道:“谁让你跟着我的,我自己去,天冬会给我让个位置的。”
  天冬一脸惊骇:“你胡说什么!我不会给你留位置的!”
  懂事的病人终于折返,天冬忙将他往屋里引,急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热闹看好了?”
  “没意思,大官在倾听冤情,还不知道要说多久,我以为会有什么惊险刺激的刺杀……”
  天冬一把将他拉进屋中,“快闭嘴吧!”
  他们的脚刚刚踏进门槛,周遭一片惊呼之声。
  病人闻声折返,不顾大夫的劝阻,扒在门边,叹道:“惊险刺激的刺杀!”
  呼冤之人手中一柄闪着白光的利刃,此时已经沾了血迹。
  此人有些身手,今日裴方出行,身边只有一个马夫。
  两人立刻冲上前去,满燕飞身一踢,贼人便捂住手腕哀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