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满燕握着他的胳膊,跟了一段路,说:“真没事?”
  满鱼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快去吧,鱼汤凉了可不好喝了。”
  满燕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那我先去叫他,我很快就回来。”
  “爹,先回去吃饭吧。”
  满燕走进刘大婶的院子,说:“哪来这么多小狗?”
  他蹲下身,揉了揉胖墩墩的小狗。
  满县尉一副深受折磨的样子,说:“你来得正好,你刘婶说,买了一对小狗,不下崽,是不是被骗了。你看看吧,是怎么回事。”
  满燕伸手把小狗提溜起来,说:“刘婶,两只都是公的,肯定不能生啊。”
  “不对!卖狗的说了,小狗没问题,能生!”
  满县尉无奈道:“小狗没问题,你给它找的对儿有问题啊!”
  “行了行了!”满县尉下了定论,“你别再为这件事去找人家的麻烦了!你再去闹,我可要抓你了!”
  刘婶抓住满燕的手,说:“小燕啊,你可得替刘婶说话啊,你看你爹!老古董!”
  满燕瞄了一眼他爹,有些想笑,又忍住了,说:“刘婶,这样吧,明天我再去买只小狗回来,过段时间你看看能不能生崽,要是也不行,再去找他,行吗?”
  刘婶一拍他的手,说:“还是你们小伙子聪明!那行,你可得替婶好好挑挑,别让人骗了!”
  “不会不会。”
  回到家中,满县尉已经落座,说:“小鱼人呢?小燕,叫他去。”
  冯瑞正在摆菜,说:“刚刚还在院子里呢。”
  满燕赶紧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他的房间亮着光,推门进去,满鱼坐在烛火下拨算盘,噼啪作响。
  桌上摊着账本,满燕凑过去看,密密麻麻的账目看得眼晕。
  满鱼头也不抬,说:“你们先吃,我想起有几笔账没记。”
  满燕哦了声,说:“爹回来了,让他先吃吧,我等你。”
  满燕微微抬眼看他,目光又落回去。‘
  算盘声停,满鱼掏出钱袋,钱都倒在桌上,他看了眼账本,拨了一部分出来。
  满鱼指了指,说:“这些是你的。”
  满燕奇怪道:“怎么还有我的钱?”
  “你帮我干那么多活,当然有你的。”
  满燕说:“我们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心甘情愿干的活,要什么钱。”
  “那可不行,是你的就是你的。”
  满燕贴着他站,奇怪地探头去看他的脸,说:“你怎么了?突然就开始分钱?你要卷铺盖跑啊?”
  “我的生意这么好,真舍不得跑呢。”
  满燕更为奇怪,“我给你干了半年的活,今天突然开始算钱,什么意思?把我当外人?”
  “这是什么话,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
  满燕哎了声,说:“你很反常。”
  满鱼伸手拽走了他的荷包,动作很快地将钱塞进去。
  “哪有这么给钱的啊!”
  满鱼把他的荷包挂回去,手指从荷包上的燕纹上划过,说:“你不准拿出来,我都算好、记好了,别坏了我的账。”
  满燕哎了几声,见他向外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小鱼,你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却从来不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我没有什么灵术仙术,实在是猜不出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示啊?”
  “这笔钱本来就是应该给你的,”满鱼说,“我没有什么明示暗示,查账查到了,给你结清,有什么不妥吗?”
  这么一番话,满燕无从反驳,支吾半天,才说:“我……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想你和我分得那么清楚!”
  满鱼眉头皱了皱,轻轻叹气,说:“迟早都是要算清楚的。”
  “什么?”满燕没听清他这句话。
  冯瑞快步跑来,说:“二位少爷,你们别耽误了,老爷有事要说!”
  听这语气,似乎不妙。
  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满燕忙问:“出什么事了?”
  冯瑞说:“我也不清楚,但老爷的脸色难看得很啊!少爷,你可不要太冲动,再和老爷顶嘴了。”
  两人走进饭厅,都紧着一口气。
  满全摆摆手,说:“先吃吧,吃完再说。”
  头上悬着刀,谁能吃得下。
  满全也放下了筷子,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鱼,和你有关系。”
  满鱼本就笔直的脊背,更加紧绷了几分。
  “昨天,你是不是给陈家老爷送了一批寿糕?”
  “是。”
  满县尉说:“我刚刚拿到他们的状纸,说你的寿糕吃死了人。”
  两人俱是一惊,满鱼噌地站起来,说:“我……我送去之前,自己都会尝一尝,怎么会……”
  满县尉说:“他们家老太爷惜命,每次都让仆从试吃。仆从的确是吃了寿糕后登时暴毙而死。但是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会调查,只是这些天,你的店不能再开。”
  他说着又安抚道:“也许是有人动了手脚,你要好好想想,都有谁碰过你的糕点。”
  第53章
  陈老太爷是当地有名的乡绅,他们甚至不曾前来质问,直接一纸状书告到了县衙。
  很快,满鱼就明白了祸从何来。
  多日不曾上门的裴侍郎高坐主位,满县尉坐在一旁。
  满鱼满燕站在下首,四人四面沉默相对。
  裴侍郎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气定神闲道:“这件事嘛,可大可小,陈家人也是不懂规矩,闹到你的头上,他们要是知道你是谁,哪敢这么闹腾。”
  满鱼摇了摇头,说:“如果真是我的东西有问题,他们怎么闹都是应该的。”
  “他们闹,你摆得平吗?陈家不仅是什么老乡绅,上面还有京官,我要是不来,你得让他们生吞活剥了!”
  满鱼定定地看着他,说:“想把我生吞活剥的,另有其人。”
  裴方喝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又微微笑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爹也不和你兜圈子,你说要回来看看,一走就是快一年。玩够了,也该回家了。”
  满全侧目道:“你做得太过了,那个小店,他耗费了很多心力,你这样,不是伤他的心吗?”
  “区区一个糕点铺子,你想要,爹送你,只要你肯回去。”
  满鱼还是摇头,他心中全是疑惑不解。
  裴方不满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亲自来接你,一次又一次,功名富贵我都允诺了,你怎么还是不情不愿!”
  “我只是想不明白。”满鱼说,“我在满家住了十多年,县尉待我和亲生的没有区别,小燕有的,我都有。可我还是不知足,我总是猜测、揣度,要自己听话懂事,总想着,我要是能找到自己的爹娘,会不会就不用总是想这么多。”
  满全露出不忍的表情,见他眼中隐隐含有泪光,便偏过头去。
  满鱼说:“可我没想到,对我最残忍的,竟然是我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裴方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他道:“怎么就叫残忍!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了!这么多年来,谁不是求着进我门下,你却还要我三请四请!你要不是我儿子,你在府上放火那天,我就让你好看了!”
  满燕立刻靠近了一步,抓住满鱼的手腕,将他半挡在身后,看了眼爹的表情,压下不快,说:“裴侍郎,在你眼里,几间铺子,甚至一条街都不算什么,可是在他眼里,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你用这样的方式逼他,毁了他的招牌,还不允许他伤心吗?”
  裴方冷笑一声,看向满全,说:“你们家的孩子的确没有规矩,长辈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满全回敬给他一声冷笑,说:“长辈也要有个长辈的样子,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法,也怪不了晚辈不尊不重。”
  满鱼看着他,说:“你也不必在这里对别人发难,你这次来,如果是想逼我和你走,那你就错看我了。你可以让他们去闹,我宁可死在牢狱里。”
  满燕忙一拽他的手腕,小声道:“别说这样的气话!”
  满全看他一眼,转向裴方,说道:“你不要操之过急,你若是真想要这个儿子,就和他好好说,否则闹成仇人,带回去又有什么用?”
  “仇人?”裴方哼笑道,“父子之间,说上什么仇人了,我们的血缘亲情在这儿,他必须和我走!”
  “那你杀了我好了。”
  几人的目光瞬时聚集在他身上,满全眉头一拧,说道:“这个时候就不要置气了——小燕,你带他回去,想清楚了再过来说话。”
  满燕立刻领会了爹的意思,忙拽着他,说:“走,说了这么久,喝杯茶,等他们谈一谈……”
  “你带他去哪?”裴方立刻站起身,说道,“你们父子不要在我面前耍把戏,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他走,就在我的面前待着,哪也不准去!”
  满鱼一把挣开满燕的手,说道:“你说吧,你还有什么狠话要说,什么狠招要放在我的身上,你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