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小厨房不大,站两个成年男性多少有些挤,蒋青绯又挨的很近,薛璨总能闻到他身上宿醉散发出来的酒味儿,他抬眼看,昨晚瞧着青黑的胡茬今天长的似乎又长了些,头发也不像之前去餐馆时会用发胶打理,此刻软塌塌的贴着额头,要是再邋遢些,瞧着都快成流浪汉了。视线下移,停留在对方薄薄的嘴唇上,想起昨晚的场景,回忆那张嘴唇的柔软。而后,情不自禁骨头发软。
  蒋青绯本来是想给薛璨递筷子,结果一抬眼对上薛璨直勾勾的目光不禁悚然,以为自己又哪里惹着薛璨了,可回忆了一番也没有啊,他甚至还回头看了眼,确认不是“见了鬼”,身后空空荡荡,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和薛璨。
  “怎么了?”蒋青绯迟疑地问了一句。
  薛璨别开眼,又是哼了一声。
  薛小猫是很会哼哼的,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曾经蒋青绯很认真的研究过薛璨哼哼的含义,每一种哼声都要结合当下的场景去分辨他的意思,也要根据声调的抑扬顿挫补充理解。比如往上扬的调子,绝大部分时间都代表薛璨是在高兴的哼哼,而调子往下降时,则代表薛璨不高兴。
  现在的这声“哼”含义很复杂,既不上扬,也不往下掉,蒋青绯揣摩不透,因而不敢出声。
  “你起开点!”薛璨把蒋青绯往一边挤,明明旁边有更宽的道可以过,他偏不,非要蹭着蒋青绯过去,还煞有介事的嫌弃是蒋青绯碍事。
  蒋青绯就杵在原地,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看薛璨从他身边挤来挤去,有意思,好玩,想抱,但掐着胳膊忍住。薛璨每经过一次就要朝蒋青绯翻一次白眼,大眼睛翻啊翻的,后来蒋青绯忍不住了,伸手按住他的眼皮,“别翻了,一会儿翻不过来了怎么办。”
  薛璨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人按着眼皮,但蒋青绯能感受到眼皮下面薛璨的眼珠在转个不停。小东西又在打鬼主意。不出所料,薛璨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蒋青绯料到了但是没躲。薛璨没用力,力道就跟踢棉花似的,蒋青绯松开手,那双大眼睛就又开始往上翻。
  锅里的面熟了,薛璨没空搭理蒋青绯,他把面盛出来,分成了两碗。蒋青绯挑了下眉,猜到了什么,但没出声,等着看薛璨怎么做。
  薛璨把面放在桌子上,自己手里留了一碗,另一碗往旁边推。不用薛璨去说,蒋青绯已然明白,他对薛璨说谢谢,笑的又很开心。薛璨用筷子戳面,偷偷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烦人。
  两人面对面安静吃面,只是一碗清汤面而已,但对于宿醉的蒋青绯来说简直再好不过,既能饱腹又不油腻,薛璨手艺很好,清汤面也让能让人品出香来。蒋青绯埋头连吃好几口,倒是坐他对面的薛璨并不老实,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一会儿左边腿跷起来,一会儿又换成右边腿,碗都连着挪换了好几个位置,汤汤水水洒了一桌子。
  蒋青绯瞧见了,默默把放在边缘的纸抽推过去。
  薛璨不领情,继续动来动去。蒋青绯低垂眉眼,忍俊不禁,拿了纸巾去擦桌子,其实他最近时常在想,高中时他怎么就忍不了薛璨,现在满眼看见的不是薛璨的邋遢,而是天真可爱。因为笑意,眉眼平添了柔和,再抬起眼时正好捕捉到薛璨在偷看。
  在蒋青绯看过来时,薛璨当即翻了个白眼,本来眼睛就大,转起来时更是灵活。蒋青绯嘴角笑意幅度更大,而后薛璨不满地说道:“你笑什么?”
  蒋青绯清了清嗓子,收敛笑容,“不好意思。”
  吃过饭,照例是蒋青绯去洗碗。把桌子洒的满是汤汤水水的薛璨反过来指挥蒋青绯,让他一会儿赶紧回去洗澡,身上全是酒味,臭都臭死了。蒋青绯低头闻了闻,薛璨不提醒他还注意不到,自己在房间里宅了好几天,衣服也没换过,的确有一股味道。
  于是洗完碗后蒋青绯就上楼洗澡去了,他在花洒下冲了很久,让热水冲走身上难闻的气味。他将长出来的胡茬剃掉,换上一身新衣服,头发用吹风机吹干,不用发胶弄到后面,梳成了顺毛。
  站在窗边往外望,薛璨还躺在摇摇椅上,不像刚才很悠闲的晃悠,他在摇摇椅上并不安分,而是晃成了筛子,要是晃的再剧烈点,蒋青绯都要担心他会不会被甩出来。
  蒋青绯下了楼,走出民宿的门,要下外面的台阶时,膝盖毫无征兆地疼起来,他腿一软,干脆坐在了台阶上。膝盖疼是老毛病了,五年前的冬天,薛璨还是下落不明,蒋青绯郁郁寡欢,用乔四海的话来说是人傻了,脑袋也不正常了。他跑到薛璨曾经跳河的桥上一跃而下,想体会薛璨当时跳下去是什么心情。寒冷的深冬,河水冰凉刺骨,他被人从河里捞上来时胳膊腿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他还是没有懂薛璨当时在想什么,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痛。
  那一年,他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膝盖落下了毛病,刮风下雨,或是受着凉时都会疼。可这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也从来怨不得别人。
  蒋青绯捂着膝盖,额头渗出了细汗,薛璨跑了过来,问他怎么了,懵懵懂懂的大眼睛忽闪着,看上去很疑惑,只是洗个澡而已,怎么就走不了路了。
  蒋青绯朝薛璨笑了笑,“我没事,坐一会儿就好了。”
  一时半刻站不起来,蒋青绯特意往旁边挪了挪,别再挡住别人出来的路。薛璨就抱着膝盖蹲在他旁边,挺大一只缩成一小团,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乌黑的瞳仁滴溜溜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令池正好出门,看见坐在外面的俩人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薛璨直起身,迅速说了句“他腿疼”又把脖子缩回去,脸重新埋进臂弯,像个小地鼠。
  阮令池又反问薛璨:“那你在这蹲着又是干嘛呢?”
  薛璨声音闷闷的,“我怕他死门口看着他呢。”
  蒋青绯腿疼中不禁噎了一下。
  阮令池被逗得哈哈笑,他这人不修边幅,也不注重什么所谓边界感,和薛璨平时闹腾惯了,上去捏了几下薛璨的肩膀,“你说话可真有意思,我下一部作品一定要把你画进去。”
  薛璨来劲了,“那你一定要把我画的帅一点,要画出八块腹肌知道吗?”
  “成,我再给你加个能夹鸡蛋的胸肌。”阮令池恶趣味的比划了下。
  薛璨跟着他一块嘻嘻笑,余光不经意间看见蒋青绯凝重的表情,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为了确认什么,他试探着揪了揪阮令池的袖子,然后他就发现蒋青绯的脸瞬间黑了。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尖尖的虎牙露出唇缝,薛璨笑的贼兮兮,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蒋青绯看见了,不明所以,但知道这小东西指定没憋好主意。
  第85章
  蒋青绯弄了块毛巾,用热水投湿,敷在膝盖上,敷了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刚才看还能有点光亮的天,此刻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来临。
  房间里没开灯,隔壁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像两只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闹腾的欢实,蒋青绯的脸蒙在阴影里,和那灰蒙蒙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手边放着喝空的啤酒瓶,被他单手捏瘪,有点烦,蒋青绯把毛巾丢到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想不明白隔壁那俩人是在聊什么能聊的那么开心,蒋青绯走到墙边,耳朵贴在墙上试图去听对面的动静。听不真切两个人的对话,反倒是薛璨的笑声更清楚了,还有那个叫阮什么池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让薛璨笑个不停。
  蒋青绯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谁知隔壁又传来一声爆笑。太阳穴突突直跳,蒋青绯忍不了,一瘸一拐冲出门外。开门的动静很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原本隔壁欢声笑语,反而在他开门后噤了声。反而让蒋青绯想的更多,究竟是有什么不能让他听的,他一出门就不讲了。
  他走过去敲门,来开门的人是阮令池,刚才见这人还没戴眼镜,现在却架了一副眼镜在鼻梁上,颇为文绉绉。阮令池推了推眼镜,一脸正经的问:“是有什么事吗?”
  蒋青绯越过阮令池的肩膀往屋内看去,薛璨盘腿坐在地毯上,薯片袋子摆在手边,薯片渣洒了一地,他背对着蒋青绯,没有回头看这边的情况。蒋青绯冷冷说道:“麻烦你们小点声,影响我休息了。”
  阮令池很是抱歉的说道;“好的,我们会小点声的。”
  说完他就要关门,但蒋青绯的手按在门框上,他立马停下手,生怕压到对方的手。阮令池奇怪的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蒋青绯赌气似的盯着薛璨的背影,对方依旧不为所动,薛璨刚拆了一包妙脆角,正往自己的五根手指头上 插 妙脆角呢。一股气窝在心里,最终慢慢泄了气,他松开卡在门框上的手,后退几步说没事。
  阮令池关门很快,走廊里重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没等他慢腾腾挪着腿回到房间就又听见从薛璨房间里传来的笑声。心间像是有一坛醋打翻,蒋青绯强忍着情绪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