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现在外面下雨了,柏樾大概也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记得柏樾独居的房子里有个影音室,他听柏樾说过,下雨天会喜欢躲在里面看电影。
  那现在,柏樾是不是刚洗过澡,换上了柔软的睡袍,露出若隐若现的胸部线条,几缕黑发柔顺地搭在额前,半遮住了那双凌冽的眼睛,然后躺在沙发上,安静地欣赏着电影里的情节。
  叶淅光是想一想那画面,就没出息地觉得自己又要有反应了。
  他赶紧转移念头,去看手机里的视频。
  第6章
  柏樾啪得一声关上了大门。
  他刚回到家里,一只手扯松开了衬衫的衣领,规规矩矩的衬衣扣子一旦解开,头发也比白天凌乱了一些,那份君子如玉的气质一下子淡了许多,更多了几分散漫。
  他赤脚走在地板上,手机扔在旁边外放,自己到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啤酒。
  手机里是郑阳,正在跟他聊自己要参加的计算机比赛的事情。
  但是比赛的事情说完后,郑阳沉默了一会儿,又别别扭扭地问:“对了,你下午带叶淅去了医院,他根本没事,对吧?”
  柏樾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听到这话不由轻笑了一声。
  他说:“你这么关心,怎么自己不去问叶淅?”
  郑阳一下子炸了。
  “谁关心他了,”郑阳嚷嚷,语气恶劣,“我就是看不惯你小题大做的样子,擦破点皮也要去医院,顺嘴问一句而已。”
  “呵。”
  柏樾轻笑了一声。
  他对郑阳说,“你明明没有那么讨厌叶淅,干嘛总装出这副样子,幼不幼稚。”
  郑阳气急败坏:“你少造谣了,柏樾,谁说我不讨厌他,还不是你,天天训我让我对他好一点,不是我说,你到底是谁哥们儿,从小你就护着他,帮他不帮我……今天也是,一看见叶淅你就奔过去了。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你亲弟弟。”
  郑阳越说越愤怒,柏樾这家伙,真是十年如一日地拉偏架。
  柏樾垂下眼,懒得回应郑阳的质问。
  他心想偏帮叶淅怎么了,本来郑阳跟叶淅的矛盾里,十次有九次都是郑阳先挑事。
  他不仅是想帮叶淅,更过分一点的事情他也想过,只不过碍于郑家的颜面不好实施。
  他低声道:“让你对叶淅好点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心里明明也清楚,他其实一直很乖。而且我早就说过了,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弟弟,送给我,我要。”
  他会非常乐意去接手。
  郑阳在手机对面呵了一声:“你想得美。”
  但郑阳别扭了一会儿,看柏樾没有接话的意思,又不得不咬牙提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柏樾笑了一声:“叶淅确实没事,没被砸出脑震荡,医生说只是一点皮外擦伤,但要再观察两天。”
  手机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就说……”郑阳在那边轻声道,“能有什么问题,那小子皮实得很。他小时候打起我可没手软过,身强体壮的。”
  他问完这句,就不打算再分给叶淅其他一点眼神,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不说那个小讨厌鬼了,谢瑶马上过生日了,她的生日宴你去吗?”郑阳声音放松了一点,“她今天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把你拖过去,我看这家伙是对你贼心不死,想在生日上跟你告白。”
  谢瑶是他朋友,挺好一姑娘,却不知道为什么瞎了眼看上柏樾,三番四次要他从中做媒,给他烦得够呛,又不得不来探探柏樾的意思。
  可柏樾却只有言简意赅两个字:“不去。”
  郑阳郁闷地“啧”了一声。
  “就知道。”
  他也没报太多指望,毕竟柏樾拒绝谢瑶也不止一次了。
  “钟川那几个家伙还打赌你会不会来生日宴,然后被谢瑶拿下呢,我当时就说不可能,看吧,还是我了解你,”郑阳半开玩笑半带嘲讽,“像你这种性冷淡,会喜欢谁啊。”
  柏樾眉毛微挑:“你骂谁性冷淡呢?”
  “你。”
  郑阳坚定地回答道。
  “你不是吗,”他笑着反问,“跟你认识这么久,我就没见你在男女之情上有什么正常反应,你不是性冷淡谁是?”
  柏樾轻嗤了一声,都懒得搭理他:“你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
  “挂吧挂吧。”
  郑阳现在也烦他,因为他手机又被谢瑶给轰炸了,疯狂提问柏樾到底来不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啪得一声,手机里就一片寂静。
  柏樾随手把手机扔在了一边,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刚才那啤酒还剩下半瓶,他拿了起来,慢慢地喝下去,冰冷的液体流入喉咙,却好像无法将他的烦躁与心火一起浇灭。
  他想起郑阳刚才笑话他的话——性冷淡。
  他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倒也希望自己干脆就是。
  郑阳一直嘲笑他清心寡欲,说他六根清净,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但郑阳要是知道自己对谁抱有不诡的心思,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柏樾眼神沉了沉,盯着面前的一个相框。
  他静坐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打开了沙发旁边的一个侧边柜,是黑色的胡桃木,大气沉稳,最底下的那一层要格外难打开一点,需要把上面的密码扭到对应的位置才行。
  柏樾这套房子平时并不怎么招待朋友,除了他,自然也不会有谁来冒冒失失地开启这个柜子。
  咔哒一声,上面的黄铜锁扣对应上了,柜子被打开。
  在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木色的小牛皮礼盒,纹理细致,边缘用一圈黄铜包边,看上去精巧可爱,这是柏樾在自己经常去的店铺里定制的。
  然而等打开以后,里面放的却不是什么昂贵的珠宝,也不是柏樾的私人物品。
  而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领带。
  深蓝色的蚕丝料子,看不出任何特别,最下面绣着学校的英文简称。
  这是一条属于某个学生的校服领带,系在秋季的衬衣上,因为主人的粗心大意,总是歪歪斜斜地挂着,被教导主任看见,一定会以仪容不整为理由扣分。
  柏樾将这条领带拿了出来,冰凉的领带裹在他的手上,在他苍白的皮肤映衬下,像一条妩媚的毒蛇,耀武扬威地盘在他的手指上,向他嘶嘶地吐信子,嘲笑他的卑劣,不堪,还有贪婪。
  要是叶淅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是他暑假前丢失的那条领带。
  当时他随手放在了操场的长椅上就去踢足球了,再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他只以为是谁拿错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立刻又买了一条。
  可现在这条领带却出现在柏樾这里。
  柏樾注视着这条领带,蚕丝的面料让这个领带柔滑,冰冷,像他的主人一样,简直如流水一样抓不住。
  这未免让他心浮气躁。
  但他却像一个情绪有些病态的病人,将这深蓝色的织物贴在了面颊上。
  他想起今晚叶淅坐在他身边的样子,像春日里一片从指尖拂过的绿叶,穿着白色的衬衫,脸庞在灯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像是有点怕他,总是回避他的视线,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漂亮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粉色的舌尖卷住樱桃的果酱,又不经意地舔了一下下唇。
  他在对面看着,心脏聒噪得连他自己都厌烦。
  柏樾轻轻阖上了眼。
  郑阳要是知道自己对叶淅抱有这样的心思,大概现在就会冲到他家,跟他殊死搏斗。
  他根本不是性情寡淡。
  他是一座压抑的火山,表面上冰封千里,是因为他将所有的欲望全都倾倒给了一个人。
  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时哪一刻,对叶淅,对他好友的亲弟弟,产生了无尽的遐思。
  他出入郑家这么多次,最开始对叶淅只是出于礼貌。
  在他印象里,这只是一个出身不太光彩,但性格并不惹人讨厌的小孩子。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会不自觉去留意叶淅在做什么。
  明明叶淅一直很安静,总是躲藏在角落里,比一株植物还要难以察觉。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露出素白的手腕,修长纤细的手指,还有隐藏在黑色短发里,带一点儿尖的精巧的耳朵,坐在春日的光影里,紫藤花从他的身后垂下来,清澈而美好。
  他没有任何一点引诱的意味,单纯又无害,甚至有些漠然与疏离,却能勾起柏樾心中无数隐秘的渴求。
  真是疯了。
  柏樾闭起了眼睛,向后仰去。
  那根领带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既像沉甸甸的枷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却也像美杜莎引诱的吻,诱惑他犯下会被放逐的罪行。
  第7章
  一夜过去。
  第二天,叶淅是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上课的。
  李睿看见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