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王胖子叹口气,站起来拍拍屁股,扇着扇子走了。
  王胖子刚走,远处一众人等早已虎视眈眈偷看多时。
  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货这几天抢了他们太多生意,有道是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许静则害他们少赚了几千块,那至少也是杀了干爹干妈的水平,一群人立时围过来,打头的一个问:“同学,我们是大二学生会的。你是我们学院的吗,平时怎么没见过你?有没有学生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许静则直起腰一抬眼,想,还学院,我都不是你们学校的。
  谁能成想,王胖子报的“北城大学”后面跟了个括号,北京分校区。彼时王胖子还乐滋滋地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北京不比北城高上好几个档?
  得知许静则不出国,俩人于首都顺利会师。先是在市区里逛了一圈,许静则坐了两站地铁就到了自己学校,王胖子坐了公交转绿皮,下了绿皮转小巴,坐在黑车后座,在凹凸不平的道上被颠了半天勺,终于在天黑前到了——
  到校后王胖子收到的第一条短信是,河北移动欢迎您。
  王胖子下车后,望着学校周围一望无际的绿色玉米地,想哭的心都有了。
  次日许静则也跋山涉水来到王胖子的学校,对着同一片玉米地,许静则道:“我学校附近什么都有,你这什么都没有。胖儿,这不是穷乡僻壤,这是咱们创业的一片蓝海啊。”
  王胖子只怀疑许静则是色盲,能把绿的看成蓝的。也许是海吧,在这片生机勃发的创业蓝海之中,王胖子隐约怀疑自己是条淡水鱼。
  王胖子正要扫码结账,手机来了个电话。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北京。
  他正想着自己在北京也没亲戚,难不成是驻京办事处来慰问他了?他心想不能给北城人丢面儿,极富热情地一接:“您好,请问哪位,这里是王先生,密斯特王。”
  电话那头的秦惟宁怀疑自己打错了。他把手机拿远,再度审视一遍号码,又拿近,问:“许静则是不是在北京?”还没等王胖子回复,他又立即追问:“我在学校报到处没找到他,他现在在哪?跟你在一起?你在哪?”
  “表哥,你怎么才回来。”许静则远远朝王胖子喊,“哎快来快来,把你学生证拿出来,给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看看。”
  王胖子一头雾水,见势头不对,连忙小跑过去,气喘喘掏出学生证上交。
  “我是跟着我表哥过来卖手机卡的。”许静则露出一脸笑容,接过王胖子的手提袋:“你看这天多热啊,学长学姐,吃根……冰淇淋吧。啊,我和我表哥怎么长得不像啊?基因变异了。”
  待到学生会那群人走了,许静则转过头怒视王胖子:“不是让你买冰棍吗,怎么买的可爱多啊?这下好了,全给他们吃了,半张卡搭进去了!咱俩吃棍吧!”
  王胖子立即辩驳,许静则看天色不早,收摊赶末班车回自己学校。
  王胖子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事儿给忘了。到底是什么事儿,他挠半天脑袋也没想起来。
  许静则回到自己寝室,推开门就是一股乌烟瘴气。
  一群人高中被憋得狠了,刚开学就拿着新买的电脑疯玩,也不肯戴耳机,一边玩一边吃零食,吃完了就随地一扔,地板砖都发黏。
  他们见许静则回来,谁也没说话。许静则也懒得搭理他们,在外面奔波劳碌快一个礼拜,他累得连嘴都懒得张,直接爬上床,拉起床帘躺下,整个人就跟脱了骨似的,累瘫了。
  许静则的学校报到得早,待到他把家里那些事儿处理完,他们大一连军训都训到末尾了。
  学校以为许静则不来报到了,他同寝的人一早就如列强般把许静则的床位瓜分,还美滋滋跟人炫耀自己寝室的地方大。
  没成想,许静则又拿着录取通知书杀来。许静则掐头去尾和辅导员说了遍自己家里的变故,大体真实,部分经过艺术化加工改编。听得辅导员黯然神伤,几欲把许静则当没人爱的小白菜对待。
  没想到小白菜的心是黑的,许静则趁热打铁奉上家乡特产,说是自己妈千叮咛万嘱咐托他带来——其实是临走前刚想起来,从车站现买的。
  辅导员旋即表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帮许静则办好入学手续,缺的军训大二再补上,其实大二的时候哪还有人再管这个。
  因此他同寝室友怎么看他怎么来气,寝室除了他是白的,其他人一个赛一个黑,到手的放杂物地盘也没了,许静则就装不知道: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吃了苦以后就看不得别人不受二遍罪,把别人的占久了人家要回去就感觉是自己吃了亏。
  他戴上新买的耳塞,一扯被子盖上,闭上眼都没用酝酿就昏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睁眼,寝室灯还是亮着的,床帘外悄无声息,他动动鼻子一嗅,还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猛地坐起来一拉帘子,他下铺探出头,戴着耳机面色不定地看他:“不是我说,你对我们有意见能不能直说啊,干嘛找别人过来整治我们?都是室友至于吗,你那个亲戚嘴跟淬了毒一样,说话那么难听呢,都给人说哭了!”
  “什么亲戚……”许静则刚睡醒,脑子反应半天,听到后半句忽然打了个哆嗦:“他人呢?”
  “楼下呢,把舍管都闹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啊!”下铺没好气地说:“以后别让他再来了!”
  许静则面无表情地走到楼下。
  他走过楼梯拐角,望见舍管的桌前站着个人,宿管正让他在那登记。
  许静则想过北京这么大,半夜里也偷偷看过地图,两所学校离得不算远,也不算近。
  这还是许静则报志愿时精心筹划过的结果,不远也不近,各坐上几站车就能汇合,也可以在中间租个房子。
  许静则其实于心中已想好台词,他满可以讽刺秦惟宁,你不是说以后别让你再看到我吗,你自己不来就绝对不会看到我。
  可在秦惟宁转身的那一刻,许静则别无选择地保持了沉默。
  他看见秦惟宁的脸,短暂地怀疑了为什么对方也没有被晒黑。两人一同站在原地静止了几秒,随后许静则掉过身去,撒腿就跑。
  没有目的地,许静则就是想跑。
  他自己对校园也并不熟悉,几次都怀疑会被秦惟宁抓到,被秦惟宁抓到的后果不亚于被当场处决,许静则觉得哪怕是后面有头狼撵他,他也不会跑的比这还快了。
  但秦惟宁一直都没赶上他,一路也没喊什么诸如“许静则你站住”的废话,许静则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群,坚定地相信秦惟宁就在他后面。
  最后他终于看到个类似校门的建筑物,跑出门口,拐向最近的地铁站,咚咚咚跑下楼梯过安检,过闸机时他余光又看见秦惟宁的身影出现在地铁广告牌的倒影里。
  许静则大喘着气,面前显示地铁车门即将关闭的灯闪了闪,另外一边的地铁还有好几分钟才能到站。
  他想都没想,立刻跳了进去,他进去的下一秒,地铁门就缓缓关闭。
  秦惟宁出现在地铁门口,定定地望着他,好像要用眼神把他从车厢里抓出来。
  许静则决定信守承诺,他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门,这样他就不会看到秦惟宁,就没有违反此前的约定。
  地铁已经行驶过两站,许静则的气还没喘匀,抱着面前的栏杆,缓慢下滑,蹲坐在车厢地面上。
  第54章
  秦惟宁没想到自己与许静则的再次见面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请了假,从京大赶来许静则的学校,跑到学院办公室询问许静则是否来报道。秦惟宁此时还没有对高校行政的冷淡态度习以为常,不免发生争执,这是其一;
  此后行政老师反复问他和许静则是什么关系,不肯告诉他许静则的宿舍号,导致他只能在闷热的秋日午后满学校乱转,浪费掉许多时间又白费精力,这是其二;
  其三是他终于闯进许静则的寝室,想要拽住许静则的后领,把他驱逐出北京的行政区域,并作出警告:北京的大门永远不向许静则打开,也绝对不会开怀拥抱许静则的天地,让他趁早,尽快,连夜滚出去——
  结果他先看到了许静则睡着的侧脸。尽管许静则蠢得令人生厌,秦惟宁却也不得不承认,许静则睡着的时候是足够可爱的。这种可爱还留存在秦惟宁的旧手机里,他换了新手机,备份数据时有意地忽略了那张照片。
  但秦惟宁还是记得这一点。
  他想许静则可能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在自己睡着后秦惟宁常常会对他展开观察,如果玩具会在人睡着后偷偷活过来,那么秦惟宁就思考过,许静则能否在他睡着后变成玩具,被秦惟宁揣进胸前的口袋里,带到各个地方,在秦惟宁看书的时候充当镇纸,在秦惟宁跑步的时候充当计时器。
  如果许静则此时人在大洋彼岸,秦惟宁或许就会对此表达怀念。可是许静则出现在了北京,那这点可爱也可以完全地被忽略不计,秦惟宁的怒气在多重铺垫下快速累积,达到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