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宋明栖只好又说了一遍:“我原谅你,听到了吗?”
  周羚肘搭在膝盖上,垂着头“嗯”了声。
  “那你原谅我了吗?”宋明栖说,“原谅我之前为了案子接近你,没有对你说实话。”
  周羚说:“为了真相不择手段,没有人比我更应该理解。一开始我只是生气,后来知道你一直在做的事,我反而应该谢谢你。”
  “好,那我也听到了。”宋明栖点点头,“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了,我们可以信任对方。”
  “你现在可以亲我、抱我,可以对我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因为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听到了吗?”
  周羚浑身僵硬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也很认真地回看他的眼睛。他沉默着,但很快又笑了,这回音量大了些,每一个咬字都清楚。
  他说:“宋明栖,我听到了。”
  饭后赵喜橙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就睡着了,不时发出细细的鼾声。天色完全黑下来,遥遥海面上红色的灯塔一闪一闪,夜色浓郁到看不清海的轮廓,只能听到有规律的海浪声。周羚把宋明栖送出门外。
  “你怎么走?”
  宋明栖避开地上大块的沙砾:“我开车来的。”
  可周羚不记得有看到他的车。
  等两个人一直快走到公路边,才发现他刚刚回家时路过的那辆黑色路虎还孤零零停在那里。
  “我换车了。”宋明栖站在车边,扬着下巴拍了一下引擎盖,以示所有权,“别人越说我不行,我越想勉强一下,怎么样?”
  周羚有些意外,但他不打算收回这辆车不适合宋明栖的判断。
  他向前走了两步,宋明栖的腿弯已经抵在了车头,只能上半身微微后仰和周羚对视。
  “还是太大。还有,下次不用停这么远,可以从那边的小路直接开到我房子后面,那里有个车库。”
  周羚的白衬衣被风吹得鼓胀起来,说话时下眼睑微微提起,宋明栖一直觉得他这个表情有种迷人的危险。
  “我是这么考虑的……”宋明栖抿了抿嘴唇,他不是很擅长做一些让对方难以自持的举动,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抬手勾起对方的颈链拉近,在越来越近的过程里,周羚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之前垒砌的防御一击即溃,碎片散落一地,他爱惨了宋明栖,违心话只能说一遍,讲不出第二遍。
  他听到宋明栖压低声音说:“它对我一个人来说太大,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就刚刚好。”
  周羚听懂了。
  他可以亲他、抱他,可以对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周羚站在海风涤荡的公路边,顺应那条链条的引导,揽住面前手握吉他拨片的人,将他压向引擎盖,亲吻他的嘴唇。
  第48章 互相钟意的朋友
  互相钟意的朋友要怎么做?
  这回deepseek也说不出所以然。
  宋明栖在提出半个月的约定时完全是出于情感与直觉,其实他并没想好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除了白天正常上班以外,宋明栖几乎每天都会过来找周羚,两个人一起做一些生活上的琐事,遛娃喂狗,跟赵喜橙斗嘴,以及抢酸奶。
  如果宋明栖上午没课,又来得足够早,他会要求周羚骑着摩托车载他一起去早市,宋明栖也穿一件t恤,趿拉着拖鞋,被周羚牵着跨过装满海蟹的澡盆,有一次差点把拖鞋掉进去。
  宋明栖虽然之前从来没逛过早市,但他融入得很快,因为他发现砍价本质是一场心理学的博弈,他学着其他的人样子叉着腰操一口本地话,两轮博弈后往往能获得胜利,他为以最少的钱买得最多的菜而感到高兴,离开时还不忘提醒店家打扫干净门口倾倒的鱼缸水,整洁的环境会吸引更多顾客。
  周羚对宋明栖的了解也突飞猛进,他渐渐知道他喜欢吃西蓝花,喜欢小番茄,喜欢洗得很干净的蛤蜊,辣炒的时候要加一点韭菜,不喜欢沙茶,但是很钟意啫啫酱,他的摩托车把手上总是挂满了宋明栖钟爱的口味。
  他们对彼此的世界都充满好奇,也富有耐心。
  连带有关洁癖的应激也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被冲淡了。当然,回到海边后,周羚也会举着水管将宋明栖的脚趾仔细冲洗干净。
  阳光下的水雾形成一小道缤纷的彩虹,宋明栖心痒燥热,脚趾被带着指茧的温热手掌搓弄,周羚的背心被水洒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形状,小麦色的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下带着汗水的反光,看上去富有力量。
  宋明栖看一会就会忍不住蹦到他的身上,周羚也会再自然不过地扔下水管,托住他的屁股往屋顶下的一小片阴影里走,两个人背着赵喜橙,在那里接吻。
  宋明栖仰着头,气喘吁吁地抚摸着周羚脊背上的伤疤,偶尔会诞生自己有两种生活的幻想。
  一种在人前,他西装革履去大学教书,体面,精致;另一种是藏于人后,他脚趾上挂着拖鞋,被一个维修工顶靠在粗糙的墙壁上,廉价的t恤被周羚探进去的头颅拱起,耸动形成波浪。他乱七八糟,汗涔涔地倒抽着气,双眼失神,完全沦为欲望的奴隶。
  但这样的刺激或许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可以暂时令他们忘却这样的日子也有保质期。
  这段时间两个人心照不宣,对半月后的事情闭口不谈,并且刻意避开相关的话题和字眼。
  只是这一规则执行得足够极端就会演变成强迫症,反而成为一种反向提醒,变得逐渐难以忽视。
  在宋明栖一整天多次使用“带上门”“闭电扇”“把冰箱合上”等奇怪用语之后,周羚啪得一声把冰箱门甩上。
  “你的语言功能怎么了?”
  宋明栖说:“什么怎么了?”
  “广南话现在不让说‘关’字吗?”
  宋明栖耸耸肩:“我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
  “伏地魔吗?”周羚看到宋明栖意外地张了张嘴,在对方开口前,他没好气地说,“是的,没错,你不用惊讶,我在筹备杀人放火的间隙还在市图书馆翻阅了哈利波特。”
  “……”
  “没什么不能说的。吴关,一个杀人犯。”周羚淡淡地说。
  宋明栖屈着一条腿,靠在台面边沿,低头看周羚清洗早上他赶海从沙洞里掏出来的两只小海蟹,这项工作不太容易,因为蟹钳正在雄赳赳气昂昂地挥舞着。
  “好,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干脆抱起手臂,“那你说说你昨天白天出去干什么了?”
  出于职业习惯,宋明栖非常善于总结规律,哪怕他并不想动用这项能力,他的潜意识依然飞快地摸索出周羚的生活规律,比如他每天白天都会出一趟门,采购速食和一些工具,专门走到外面去接电话。宋明栖的直觉告诉他,周羚应该在做一些绑架相关的准备工作。
  但他一直很有分寸地没有询问,因为他知道问了周羚也不会讲。不过既然今天对方主动提起,他也干脆摊牌。
  周羚手上停顿了一下:“我去租房子。”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它在宋明栖脑子里自动转换成,他已经找到了实施犯罪的地点。
  “那背着我接的电话是?”
  “房东的。”周羚坦然说,“找了之前的狱友,他有间便宜的可以短租。等那边定下来,我就把赵喜橙送回去,然后搬过去。”
  嗯,这是共犯。
  现在犯意产生、犯罪准备都很充分了。
  “那珍珠呢?”
  周羚沉默了一会:“我会送去寄养的……”他停顿了一下,在谨慎地整理着措辞,“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有时间去看看它……”
  宋明栖听了又觉得很不是滋味,伏地魔果然是伏地魔,就不该说,它是一种情绪,并不是这个人本身。
  对方大大方方地和盘托出后,宋明栖反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喜橙突然跑进来,拽着他的胳膊硬要他现在立刻马上去看珍珠。
  宋明栖终于暂时从不太好的情绪里钻出来,跟着他走到门外,珍珠此时正在沙地里扒拉着什么,宋明栖半俯下身问:“珍珠怎么了?”
  “快看!”赵喜橙兴奋地大喊,“它刚刚拉的屎像你的小汽车。”
  “……”
  如果说从周羚口中依稀听到计划的碎片,还不太有实感,第二天宋明栖就感到了那个最终时刻确实在悄然逼近。
  下班之后,宋明栖照例开车去找周羚。
  车很快就要开到海边小屋,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周羚的一条简短讯息。
  “半小时后再来。”
  宋明栖降低车速,犹豫了下要不要干脆掉头,最后还是拿定主意似的,把这条信息划走,径直向海边开去。
  十分钟后他在屋后的车库里停好车,墙壁的隔音很差,下车时他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交谈的声音。
  宋明栖从车库出来,绕到正门的小路,恰好看到有一个面色苍白的瘦高个先走出来,四肢伶仃地立在那里,海风几乎把他洗得褪色的外套灌满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膨胀的热气球,而周羚则垂着手臂慢一步站在门框里:“那就这么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