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44节
  但他们渐渐发现,神尸伤口的恢复速度越来越慢,与此同时,有一小部分村民的身上发生了异变,死后的尸体开始呈现神肉的特性……
  ……
  “哎呦我去,说到底是这些村民自作自受!”张立财一拍巴掌,“要是度过饥荒就将那个神好好供着,或者从商人那边赚一笔就收手,也没后面这么多事。”
  “但这就是人啊。”齐斯笑了起来,“如果拔你一根头发,给你五百万,你愿意吗?”
  张立财不假思索:“肯定愿意啊,不然呢?”
  齐斯又问:“如果切掉你的一根手指,就可以得到五千万呢?”
  张立财沉默了。他差不多预想到了接下来的问题发展,知道回答“愿意”就正好落入齐斯的套路之中。
  但扪心自问,真遇到这种情况,他知道自己的选择绝不会是拒绝。
  齐斯唇角笑意更浓,不紧不慢地发出最后一问:“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的头颅可以换到五亿呢?”
  这个问题毫无悬念,张立财连忙摇头:“那肯定不干啊,命都没了,要钱也没用啊!”
  “但所有知道这个交易的人,都会想办法砍了你的头换钱。”朱玲幽幽插话,目光从纸页上移开,看向窗外。
  “欲望永无止境,很多事一旦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明知路的尽头是死亡,大部分人也会心存侥幸,觉得再贪婪一点点,不一定会招致不幸,或者说——灾难不一定就降临在自己身上。”
  杨运东吐了口气,道:“所以,总有些事是不能做的,连头也不能开。”
  太阳已经升到房顶的高度,投下洁白的光束,时间不早了。
  朱玲再度低下头,念出村史册上最后一段话:“慕名前来的旅客太多了,一具神尸难以供应充足的神肉,村民们只能拿异变者的尸体鱼目混珠。”
  “后来,所有人都异变了。”
  赵峰追问:“然后呢?这上面有没有讲要怎么才能彻底杀了这破地方的鬼?”
  “没有。”朱玲将村史册放到积满尘灰的桌上,平静地讲述下去,“村民们发现只要接触到日光,就会异变成神肉,于是他们改了门的方向,用黑纸将窗户糊上,一到白天就蜗居在房子里,苟延残喘。”
  张立财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是我说,都这样了他们还接收旅客,这是要钱不要命吗?变成鬼了都惦记着钱?”
  齐斯用关爱孩童的目光看着他:“你确定他们要的是钱吗?要知道,我们可都是被诡异游戏丢进来的,谁也没交钱给苏婆呢。”
  朱玲接着道:“他们不要钱,他们要的是我们的肉。所以,杨哥前天晚上出去探索,遇到那些村民,才会被拦住要肉。”
  “他们要我们的肉干嘛啊?为了丢到那口井里搞那啥子‘蜡祭’?”张立财困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胖脸,“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蜡祭’到底是干啥的……”
  线索出现了断层,一部分谜题被解答,却又引出了新的疑问,好像一张越铺越大的拼图,始终缺少最关键的几块。
  齐斯从怀里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指针落在正午十二点的位置,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六个小时。
  算算时间,苏婆应该已经从祠堂回宅院了,不会在路上和玩家撞上。
  副本进行到中期,玩家迟早得去祠堂一趟,不仅是为了补齐线索,更是为了预防可能存在的“神罚”。
  齐斯收起怀表,看了眼沾满灰尘的村史册,终究没顺手将其塞进怀里。
  他掀起眼皮看向杨运东,淡淡道:“杨哥,我们一起去祠堂拜一拜吧。”
  第四十九章 食肉(二十一)祠堂
  杨运东独臂握着朴刀,走在前面;五名玩家紧跟在他身后。
  穿过破败坍塌的房屋和矮墙,踏碎结满露珠的杂草,昨日见到的那株大槐树映入眼帘。
  路上还未来得及生出雾气,玩家得以看清前后的景致,槐树后的五十米开外赫然矗立着一座挂着红灯笼的建筑,也不知昨天为何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建筑屋顶的青瓦残缺不全,几处破洞裸露出腐朽的椽子,屋檐下的匾倒是干净,用金笔写着“苏氏祠”三字。
  “到祠堂了。”杨运东在紧闭的大门前站定,看着剥落殆尽的朱漆,略微怔忪。
  齐斯走上前去,熟练地从手环中抽出铁丝,撬开门环上的铜锁。
  他抬手去拉祠堂朱红色的大门,本以为会费一番力气,没想到只是一扯门环,那门便自己打开了。
  就像是……被风吹开的一样。
  他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想不到他们这么热情,急着邀请我们进去呢。”
  杨运东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泥土般的灰败,身形也微微有些摇晃,但到底没流露出太过明显的疲态。
  他淡淡地扫了齐斯一眼,转头目视前方,抬脚跨过门槛。
  齐斯轻飘飘地笑着,紧随其后。
  祠堂只有一百平米不到的空间,两侧摆满了烛台,点着高高矮矮的蜡烛,却驱不散分毫黑暗。
  祠堂的门是背着光的,大部分地方都隐没在晦暗中,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好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角落。
  祠堂的香案后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一排排堆叠而上,粗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几十上百之数。
  香案前放着一个木桶,正是苏婆拎来的那个。
  木桶的边缘处布满凌乱的齿痕,看起来是人的牙印;桶里的肉只剩下一些碎渣了,吃得很是干净。
  一眼望去,没有看到神像,也没有任何与神有关的迹象。
  玩家们互相以目示意,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张立财眨巴了两下眼睛:“村史不是说村民们建祠堂是用来供奉神明的吗?咋连个神像都没有?这些牌位是干啥子的?”
  齐斯的目光在牌位间流连。
  祠堂里供奉的牌位都是“苏”字打头,生年不一,但卒年一致,无一例外是村民最开始发生异变的那一年。
  他绕到摆放牌位的木架背后。
  那里同样没有供奉神龛,而是贴了一张巨大的黄符,上面用红笔写了个“镇”字,透着可感的邪异。
  朱玲也走了过来,皱着眉盯着黄符看:“这是镇魂符,可以镇压枉死的冤魂。用了这符,只要时常祭拜,不断了血食,冤魂就不会摆脱控制。”
  村史上的记载和眼前的实物一一对应,齐斯心有所感,笑了起来:“难怪说祠堂得有人守着,不守会出事,这是怕这些死于异变的村民作乱么?”
  “不止是死于异变。”朱玲摇头,“这些人恐怕被其他村民割过肉,用来充当神肉鱼目混珠。只有被人害死的鬼,才会有这么重的怨气,成这么大的煞……”
  张立财抻长了脖子,不解道:“要这么说,苏婆和这些鬼都是受害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为啥不联合起来报仇啊?苏婆自己不报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忙守着祠堂啊?”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这些鬼中就有害死苏婆的人吧。”齐斯绕回到香案前,注意到牌位间夹杂着几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男女女抿着唇,乍看像是在笑,但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他们尽数耷拉着脸,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害人者终将被害,利己主义者的丛林法则中,若不想被他人吞食,只有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吞食他人。
  齐斯一步步退到门边,抬眼看到周依琳早就站在那儿了,畏畏缩缩地靠在门板上,像是不敢再深入祠堂一步。
  女孩自然也听到了几人的讨论,轻声低喃:“只是习惯罢了,在一套规则体系下,既然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楚,为何不让后来者感同身受呢?
  “如果只有自己受苦,而其他人不受,那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所以,要让所有人都一样倒霉才好。”
  “是啊。”齐斯投去心照不宣的目光,“对于反社会的疯子来说,如果自己即将死去,最好全世界也跟着一块儿死掉才安心。毕竟,人类这一物种最爱攀比,只有观赏到他人的不幸,才能满足于自己的幸运。”
  “啪嗒。”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上,凝成粘稠的一滩。
  张立财正和朱玲一起研究木架背后的符纸,听到声音,他缓缓抬头,嗓子眼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只见天花板上整齐排列着大小不一的人脸,皱巴巴的皮肤好像一碰就会化作树皮脱落,脸上却都挂着和乐的神情,在此情此景下显得诡异万分。
  杨运东同样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人脸。
  他拧紧眉头,从香案上拿起三支香,语速略快道:“我们都吃过神肉、沾上罪业了,先赶紧拜一拜,再找线索。”
  没人有异议,纹身女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也不知道异变何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朱玲也取了三支香,却不上前,而是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运东看,明显是想等他先趟雷。
  杨运东若无所觉,自顾自在香案前跪下,用右手握着那三根细长的香,躬身拜了三下。
  被血液浸透的军大衣往下滴着血,不一会儿就在香案前留下一圈不规则的红色轮廓。
  齐斯看到,几道黑色的烟雾从牌位后袅袅升起,和天花板上的人脸勾连成一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那些人脸在笑,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正中其下怀。
  杨运东完成了祭拜,扶着香案慢慢起身,摇摇晃晃地像是随时会摔倒,却终究借着腋下的朴刀支撑住了身子。
  在他完全站直的那一刻,“啪”的一声在寂静中响起,他手中有两根香同时凭空折断,落在地上。
  人忌讳三长两短,香忌讳两短一长。
  赵峰最先反应过来,大喊:“出事了!快走!”
  根本不需要他提醒,早在变数发生时,齐斯便后退一步撤出祠堂。
  同样退出祠堂的还有周依琳,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反应却比齐斯还快。
  赵峰几步冲到门边,双手抓住门页向两侧推去,肌肉鼓起坚硬的青筋。
  然后他就看到齐斯停住了脚步,冲他做了个口型,三个字,分明是——“杀了他”。
  杀了谁?等等,原来如此!
  ‘他没用了,有机会的话,你杀了他吧。’齐斯的话语在赵峰的脑海底部回荡。
  他恍然明白了,这就是齐斯在等待的机会,突发情况导致的混乱中,他很容易就能抓住破绽,杀死杨运东。
  不愧是昔拉公会的成员,连这都算到了!他肃然起敬,松开手向后退去,任由门缓缓闭合。
  其余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祠堂的门“咣”地一声关上,将四名玩家关在门内,齐斯和周依琳关在门外。
  苍白的天空下,古旧的祠堂怪物似的盘踞,门外的原野寂寥空阔,举目望不见人烟。
  一阵凛冽的风平地而起,吹动站在门外的齐斯和周依琳的衣衫,寒凉从领口灌入,发出簌簌的声响。
  周依琳又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他们是不是要死了?我好怕……”
  “不会全死的。”齐斯不冷不热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谈谈你之后的打算吧。”
  周依琳止了哭声,期期艾艾地嗫嚅:“什……什么打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斯没有看她,而是静静凝望着关得严丝合缝的祠堂大门,那黑沉的色泽厚重肃穆,让他没来由地想到鲜血的凝疴。
  他继续说下去:“周依琳,你明明颇有经验,却还要装作第一次进副本,演出六神无主的样子,吸引朱玲接近你、利用你。
  “昨天上午朱玲有意让你留在苏婆家动手脚,你故意表现出疑点,使她的计划落空。昨晚你和她共处一室却毫发无损……
  “我猜,你是想除掉她,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