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一切都是她选择出来的结果。
  可毕竟稚子无辜。
  林堂春闭了闭眼睛,“那个孩子才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美好的年纪。可是那个孩子的眼里没有快乐和童真,只有怯意和恐惧。
  周洄听懂了。
  绿灯亮起,车辆缓缓发动。
  他说:“一切都交给我,好么?”
  他不愿意再让林堂春深陷于痛苦难缠的往事中,如困于泥潭中不可自拔,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留守与过去承受隐忍一切罪恶与滔滔恨意,他情愿是自己。
  林堂春正在望向车窗外发呆,也就没有注意到周洄此刻稍稍流露于表面的焦躁不安。
  刚回文州,他便投身于忙碌之中,舆论不可控制,周洄也不想多管,只是简单做了公关,至于那些记者,他也没有多加理会,而是把公司大门一关,表示记者们爱站多久站多久,接到林堂春的电话之后,他从侧门风尘仆仆离去,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大门的情况。
  果然有不少记者受不了撤离,剩下只有寥寥几人。
  这等手笔,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向名烽送上的一份大礼。
  既然如此,礼尚往来,他也应该送对方一份大礼才显得“尊重”。
  快到家了。周洄看了一眼副驾,原本显得狠戾的眼神柔和下来,紧蹙的眉头骤然散开。
  林堂春窝在座位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在林堂春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整整十五位受害者家属联合上书,将文州第一集团向盛以谋杀罪告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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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来啦[彩虹屁][彩虹屁]
  第56章
  大雨。
  林堂春从睡梦中醒来时, 第一反应是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天公不作美。秋天应当是很少下雨的季节,文州却罕见地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雨声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整个文州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连高楼大厦都看得不甚清楚,灰蒙蒙的色调笼罩了这个本该生机的城市。
  林堂春睡得并不安稳。昨晚他在车上意识朦胧, 只能记得周洄把自己抱到床上, 他本想睁开眼睛醒来, 眼皮却像被黏住一般紧闭,四肢都动弹不得。此后一觉睡到天亮,期间做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梦,梦中好像有陆陆续续的好多人, 他们的容貌都模糊至极,像是做了一个长梦,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他从睡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点也没有睡足了的精气神,反而头昏脑涨, 林堂春拿起手机一看,早上七点。
  这个时候, 他应当还没起床。
  记忆逐渐回笼,林堂春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旁边,冷的。
  他惊坐起,旁边果真早就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看样子已经离去很久。
  才七点。平常两人的闹钟都是八点按时响起。这个时间点周洄会出去干什么?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措席卷全身,林堂春紧握住手机,来不及多想什么,只穿着睡衣便步伐焦急地嗒嗒嗒下了楼。
  王姨最近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 此时家中寂静空旷,林堂春甚至有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刚跑到门口,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于是他就这么撞进了刚从外面回来散发着冷湿气的男人怀里。
  周洄的怀里猝不及防多了一个人,幸好冲击力不算太大,他怕人跌倒便稳稳地把人抱进怀里。
  “宝宝?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堂春心有余悸地从周洄的怀抱里脱身,心脏缓缓地落了地,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你去哪了?”
  周洄将手里的袋子提高给林堂春看:“给你买早饭去了。怕待会赶不及,所以起得早,是不是吵醒你了?”
  林堂春摇摇头,眼睛盯着装着各式早餐的袋子没有说话。
  外面的寒气湿冷,周洄把伞晾在地上,再把风衣利索地脱下来挂好,露出里头的高领毛衣。他鲜少穿这样居家的衣服,整个人完全脱离了严肃庄重的状态,转而变得柔和休闲起来,尤其还提着早饭,更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人夫感。
  毛茸茸的。
  林堂春脑子里只有这几个字,于是下一秒他受了蛊惑般摸上了毛茸茸的毛衣。
  软和的,手感很好。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抬头撞进了周洄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堂春察觉到一丝危险,炸毛般迅速松开了手。
  周洄眉一挑,“既然起了,那就吃饭吧。”他把各类早饭拿出来,再去催林堂春洗漱。
  林堂春不情不愿地进了洗漱间,要不是周洄赶着他去洗漱,他恐怕能再回到床上睡一个回笼觉,到那时再叫醒他就不是一般的难度了。
  早饭极其丰盛,有中式也有西式,品类繁多,林堂春抱怨着吃不下,周洄没说话,意思是自己可以帮忙收尾。
  气氛过于静谧了。林堂春眼尖地发现周洄的眼神对上他时总是有些躲闪,神情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再加上他今天早上早起的可疑行径,很难让人不猜测他有话要说。
  林堂春干脆搁下筷子,“这几天你好像总是有点奇怪。”
  “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太阳倔强地越过云雨爬上云霄照进窗台,将屋内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周洄的内心早已一览无遗。
  他是犹豫了很多次没有开口,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天早上,向盛被告上了法庭。”
  林堂春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以为是两个集团利益冲突上的事。
  没想到他的下一句是:“三日后,爆炸案重审,将于文州法院开庭。”
  这句话犹如一枚炸弹毫无征兆被投入水中,将平静无波的水中炸起高高的一道水柱。林堂春舌尖发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咀嚼。
  他手足无措地去找手机打开新闻,果不其然第一条便是:“419爆炸案将于三日后重审”,第二条是:“向盛疑似涉及谋杀,十五名受害者家属集体上书”。
  这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前一天还在说向盛和天英的利益纠葛,下一秒向盛就被告上了法庭,还牵扯上了十年前的那起爆炸案。
  所有人都几乎被牵扯起这场看似简单粗暴的利益纠纷中。无论是爆炸案受害者的家属、法院,还是民众。
  更惊悚的是,林堂春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件事是周洄做的。
  能让十五名受害者家属团结起来联合上书,又与向盛有仇恨的,他的脑海中只有周洄一个人选。
  他能想出来的事情,其他人也能想出来。尤其是正处在整个风口浪尖的向名烽。
  林堂春浑身僵硬发冷,似乎想得到些许慰藉地看向周洄。
  可是周洄没有再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爆炸案疑点重重,倘若给这件事情一个火引子,那么迟早都会炸。”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他喃喃地说着,脸上神色平缓得可怕。
  事实既定。林堂春不想再去纠缠太多是非。
  他心里明白,能让这么多家属聚集起来在这样巧合的时间节点将向盛告上法庭,绝不是一日所成,这背后一定是日积月累的谋划。
  可他偏偏觉得心里压着一块什么东西,让他一直喘不过来气。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就算周洄实现了权力势力的转换,他也一样没办法扭转所有人的命运,包括他自己。
  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已经是周洄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努力。
  再去纠结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林堂春轻轻叹了一口气,妥协似地说:“你会去吗?”
  周洄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此刻我不适宜露面。”
  幸好早餐已经吃了一大半。林堂春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筷子,竟然一丝进食的欲望也没有了。
  “……向名烽知道了会怎么应对?他们……会告赢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十五名受害者家属如果其中有人有足够大的势力和能力,应当早就把爆炸案查出个眉目,将凶手送进监狱,而不是等到现在。
  十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加上没有周洄的在场,对上对面可能带有顶级律师和十足准备的向盛,胜算不能说不容乐观,简直是毫无希望。
  网民们似乎也都意识到这一点,在向盛被告上法庭的新闻一出就大为震惊,先是惊讶竟然有人敢把向盛告上法庭,再是把注意力放到十年前早就结案的爆炸案上,更有善于分析的博主将十年前的疑点和时间经过发在网上,只不过没过几分钟便被撤了下去。
  即使这样,依然没有能熄灭网上讨论这件事情的热度。谋杀案,这并不是仅仅一场意外事故。如果原告证据确凿,谋杀确为事实,那么向盛将永世不得翻身,连带着它底下那些小公司一起。
  餐桌上寂静得连窗外的风雨声都可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