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府的人犹犹豫豫,将好不容易被松开的仆从扶起,踌躇许久,远远地坠在了队伍之后。
  裴如玠一路抱着楚建,行至楚长熠借住的院外,守卫先看见裴如玠怀中浑身是血的公子,惊恐地瞪大双眼,怔愣的时间,桑昭和裴如玠已经到了门口,他悚然瞧见楚建脖子处的伤口,凉意顿生,从头冷到脚,眼前发黑,脸色煞白。
  你,你们
  他死死盯着这一大帮子人,还没说话,卫鹤身后的护卫已经扑上前来,将他制住,桑昭和裴如玠已经径直越过他,直接闯进院外。
  行色匆匆的仆从,拔剑来拦的侍卫,还未靠近,先被裴如玠怀中的人惊得失了三分血色,然后迅速被卫府的侍卫缠住,有人惊恐地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茶具,跌跌撞撞地奔向楚长熠修养的屋子,连爬带滚地扑进去。
  桑昭和裴如玠跟在他身后,才踏进门,披着外袍的楚长熠被两名仆从一左一右扶着,已经出现在眼前。
  门口亮堂,照清了楚长熠不敢相信的惊惧双眸和刹那惨白的面颊。
  桑昭伸手,将楚建从裴如玠的怀中扯下来,楚建坠地,滚落在楚长熠的脚边。
  楚长熠的身子猛地一晃。
  第23章 所谓原因
  楚长熠猛地推开左右搀扶自己的仆从,被楚建的尸体砸中小腿,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仰起头瞪向桑昭的同时,双手下意识将楚建揽入怀中。
  他起初并不敢往下看,视线凝固在桑昭还残留着血迹的面容之上,再缓缓落在桑昭染血的衣襟处,无意识地收紧了双臂。
  被他推开的仆从惊呼一声,连连后退的同时连忙伏跪在地,额头触地,不敢再多看一眼。
  楚长熠恍若被仆从这一声惊到,回过神来,动作僵硬地看向怀中的人,神色逐渐迷茫与无措。
  建儿?
  楚建身上的鲜血将他的衣衫染红,楚长熠伸手捂住楚建脖颈处的伤口,触及鲜血之余,又颤颤躲开,屈起手指,轻轻放在楚建鼻尖,却感受不到半点独子的呼吸。
  大脑轰然一片空白,楚长熠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仿若窒息一般无法呼吸,徒劳地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会如此!
  怎么会有人敢杀他的儿子!
  建儿怎么可能会死!
  楚长熠猛地抬头,咬牙切齿瞪着桑昭:是你杀了他
  他被桑昭踹下楼受伤,又骤闻噩耗,面色白得不像话,瞪圆了双眼,恨恨盯着桑昭。
  桑昭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面色冷漠,目光在他面上流连,似乎很在意他的情绪变化。
  儿子死了。她微微扬起嘴角,你的表情,很有趣。
  疯子!
  楚长熠太阳穴不断跳动,大脑和胸腔都泛着疼,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杀了她,杀了她!
  桑昭起身,又一次一脚踹在楚长熠心口,将人踹了个仰倒,手中的儿子也因此脱手。
  接收到他的命令,屋外的侍卫被卫氏的人拦住,屋内的仆从于地上抬起脑袋,惊惶失措想要将楚长熠解救出来,还没挪动,桑昭一脚踩上了楚长熠的胸口。
  她微微垂眸,凝视着预备膝行挪过来的仆从:要救他吗?就算会被一起杀死,也要救他吗?
  仆从身形一僵,脱离躺在地上的楚长熠双眼猩红,恨声道:来人!来人!杀了她!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仆从一咬牙,正准备扑过来,裴如玠拔剑,泛着银光的长剑挡在他的面前,手忙脚乱刹住时,锋利的剑锋离他的脖颈之处仅有一寸之差。
  冷汗顿生,仆从吓得跌倒在地。
  出去吧。
  桑昭不再看他,他会死在你们前面。
  屋内跪着的仆从还在犹豫,裴如玠的剑动了动,被他拦住的那名仆从咬了咬牙,避开楚长熠不可置信的眼神,率先起身小跑着离开。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该死!楚长熠愤怒拍地,试图从地上起来,脊背刚刚离开地面,便又被桑昭踹回去,逼得他只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徒劳朝着门口大喊大叫,回来!狗东西!回来!你们怎么敢!
  门口出现人影。
  回来的不是仆从,而是跟过来的卫鹤和子风。
  独子在卫府被人杀死,他此刻遭人羞辱,喊破嗓子都没人进来帮他,再加上今日存雅楼那么一遭,楚长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卫鹤和桑昭就是一伙儿的!
  楚长熠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卫鹤,我乃楚家宗室!临鄣王府的世子!你竟敢联合他人残害皇族!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还有你!他身上没多少力气,只用一双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桑昭,亏得外面人人说你是义士,说你是惩恶扬善的善人,善人?!哈,善人会杀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记得前两日楚建和桑昭因为什么事结怨:心胸狭隘至此,因为一点小事而对一个孩子大打出手,你竟然还敢标榜自己是义士?
  裴如玠皱眉,忍不住出声维护:纵狗咬死人,不是小事。
  哈。
  楚长熠不可置信地怔愣片刻,讥笑出声,你为几个不值钱的下人杀了我儿子?哈
  疯子真是疯子
  他的双手死死抠在地面,忍耐不住恨恨捶地,你这个疯子!装什么好人!就为了那几个东西?你还想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你杀了我儿子他用尽力气开始挣扎起来,桑昭也顺势抬了脚,让他挣扎着撑着地坐起来,就为了几条贱命,你杀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的儿子!
  楚长熠咬牙切齿,语句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是临鄣王府的公子!他会做世子,会成亲王!就因为那几条不值钱的命,你杀了他!
  他瞪大的猩红双眼里滚出泪珠: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他才十一岁!
  桑昭看着他发疯,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金子,俯身放在楚长熠颤抖的手边:一个儿子而已,哪有钱重要。
  楚长熠气得呼吸不畅,抓起金子砸向桑昭,却被她侧身避开:滚!我儿子的命,岂是钱能买的!我要你偿命!
  他是蝼蚁。桑昭迎上他充斥着恨意与杀意的双眸,是会咬人的蝼蚁。你说的,踩死蚂蚁,不用心疼。
  在楚长熠陡然惊恐的目光中,桑昭微微笑了笑,双眸明亮:我听懂了,学会了。
  楚长熠气得发抖,呼吸急促,死死抠着地面的指尖渗出鲜血,良久之后,才得以勉强平复:那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你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替那群下人审判我儿子,又因为几句话审判我,你又有什么资格做这些事?!你查过他们所言是真是假?是否全然无辜?!轮到你,便不是滥杀了吗?
  桑昭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我杀你儿子,还有你,不是为了别人。
  无论是否遇见小朝,楚长熠和楚建,都是要死的。
  楚长熠讥讽:装什么
  因为你犯了错。桑昭轻声道,我从前有个名字,叫桑意,你名字,犯了我的讳。
  哪有这样的规矩!楚长熠大叫,情绪濒临崩溃,一个曾经的名字,就因为一个曾经的名字。我儿又何曾得罪你!要你下如此狠手。
  因为你刚才见到他时的表情,很有趣。
  桑昭垂下眼眸,眼底浮现的笑意无端显出几分残忍,你说过的,犯的错,并不重要。
  第24章 善不在我
  楚长熠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崩溃大叫:疯子!!!
  门外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似乎是有王府的护卫试图进屋,卫鹤听见动静,带着子风出去试图控制住局面。
  王府的人有人犹豫躲在角落,有人长剑出鞘,似乎宁死也要冲进屋中,卫府的侍卫又如何敢让他们靠近卫鹤。
  桑昭再次从衣袖之中摸出一块金子,放在楚长熠的腿上,被他蹬开。
  那块,买楚建的命。这块,买你的命。
  她朝着裴如玠伸手,之前被胡乱扔在地上的匕首重新回到桑昭手中,刀鞘落地,还沾着楚建血液的刀身隐约映射出楚长熠惊惧后退的身影。
  你,你想做什么
  楚长熠手脚并用,努力往后退,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
  顺风顺水三十年,楚长熠这三十年的人生里,最不如意的地方仅有两处,一是成家多年只有一子,二是被人暗地里讽刺不如他那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