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丝丝缕缕的微风从敞开的大门侵入,裹挟着屋中寒冰散发的冷气打在楚长云的脖颈,平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长云对上卫鹤的双眼,莫名打了个寒颤。
  ......你在说什么疯话。他的手握在剑柄之上,倏然起身,目光骤然凌冽,胡言乱语,我只当没听过。
  他转身要走,正撞上端着水进来,想要为楚长熠父子擦拭脸部的孟倦,险险停下脚步才没被浇上一身冷水。
  他停下脚步,憋了口气,回头看神色自若的卫鹤,蹙眉道:我看你才是疯子。
  第27章 孟倦思想
  桑昭在自己院子里躺了一天。
  第二日卫鹤再派人来请,手里还捧着前日她在存雅楼看中的画。
  桑昭没再拒绝,收了画,往枕头旁边一放,便带着春览和裴如玠跟着来请人的仆从走了。
  卫二叔猜出楚长熠一事之中必然有卫鹤的身影,猜不透他这侄子究竟想做什么,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带着夫人出门游湖去了,什么王府什么世子,一概交给卫鹤,不插手半分。
  卫鹤和楚长云在池边的凉亭里,桌上摆了几本书,孟倦被楚长云时刻带着,以防他什么时候一个想不开,抹了自己的脖子殉主。
  孟倦肿着双眼睛,对于楚长云强行将他带在身边的行为愤懑不平却又不敢反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不肯与楚长云和卫鹤同桌。
  他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们,桑昭过来时,他倒成了第一个看见的人。
  皮肤白皙,面色红润,身上豆绿色的衣裙做工精致,用料奢侈,腰间似乎还用金线勾勒出了什么花的样式,躲在阴凉处往这边走,偶尔要触及道边倾斜生长来出的花朵绿叶时,身后还有持剑的侍卫上前为她拨开花叶。
  看上去似乎和世家大族的女公子没什么差别,模样无害,没什么攻击性。
  孟倦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连杀四人。
  迎面走来的桑昭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孟倦:......
  孟倦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裴如玠和春览留在凉亭外,桑昭独自一人进了凉亭。
  伺候的仆从将她引到卫鹤身边坐下,又为她端来冰过的蜂蜜水。
  卫鹤端起手边的清茶啄饮一口:我还以为今日又请不来你。
  桑昭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蜜水,明目张胆地打量另一边同样光明正大打量她的楚长云,听见他的声音,微微侧头将视线投在他身上:那我,可以回去吗?
  卫鹤放下茶盏,勾唇微笑:不可以。
  他看向对面的楚长云:这位是临鄣王府二公子。
  楚长云。楚长云抬手抱拳,笑容张扬,微微垂首,多谢女公子为我临鄣王府保住了清名。
  桑昭搅动碗中的蜜水,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认真地扫视楚长云的面容:临鄣王府,原来还有清名。
  噗
  她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卫鹤没忍住勾了勾唇角,连角落偷偷摸摸关注这边的孟倦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长云倒是没怎么在意,朗声笑开,日后的清名自然也是清名。
  笑过之后,孟倦立即收起笑容,暗恼自己对楚长云的幸灾乐祸,又在桑昭出声之前,出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世子有罪,应当交由朝廷,自有律法处置,怎可私自动刑!女公子并无处置世子的权力,肆意杀人,触犯律法。
  桑昭闻声偏过头去,楚长云将一盘桑花糕摆在她面前:别理他。
  桑昭顺势捻起一块糕点,掰开半个捏在手里吃,听那边孟倦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继续唠叨:我可有说错?若是人人都动用私刑,天下岂还有王法可言?!
  桑昭咽下嘴里的糕点,偏着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那你,要把我交给朝廷吗?
  孟倦一愣:......嗯?
  桑昭又问:你之前,为什么不把楚长熠,交给朝廷?
  孟倦这倒没怎么犹豫,理所当然,直白又简单:我办不到,王府不让。
  哦。桑昭点头,那我也没办法把他给朝廷,所以,我用我的办法,不可以吗?
  孟倦有些着急:你,你是强词夺理,再如何,你也不能直接把人杀了。
  桑昭继续掰着手里的糕点往嘴里送:你也是,强词夺理。
  孟倦辩解:再如何,你也不能直接把人杀了,若是人人都如此不遵循礼法,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桑昭坦然望着他:天下,没有乱套吗?
  孟倦正襟危坐,认真答话:难道因为别人不做,我们便也不做吗?
  桑昭点点头:那我是别人。
  孟倦一噎,还要再说话,楚长云笑着出声:女公子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楚长云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桑昭和孟倦两人一来一回的说话:你别以为他为了楚长熠还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礼法才这般作态的,他这人毛病古怪得很。
  他像桑昭解释,成功将桑昭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来:他坚信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恶是因为外界的影响,只要将外界的影响去除,便可以教化恶人向善。他那眼睛肿成这样,可不是哭我大哥和我侄儿丢了命,他哭的是他们父子还没被他成功教化便没了命。
  不过他倒也不是认为楚长熠父子该活,他觉得楚长云忍不住笑道,那父子俩之所以还活在世上,是因为使他们成为恶的影响没有被去除,等到这些影响去除,他们重新向善,要么因为没脸活着而自己弄死自己,要么让别人弄死自己,也就是所谓的认罪伏诛。
  ?
  桑昭有些疑惑,再次看向孟倦。
  他并不因楚长云道出自己的思想而生气恼怒,反而骄傲于自己有这样的思想,坐得板正挺拔,肿着双眼睛,神色却是傲娇,坦然面对桑昭的打量。
  桑昭抿了抿唇,神色认真:你不知道吗?是楚长熠和楚建,求着让我杀他的。
  孟倦:啊?
  楚长云:啊?
  卫鹤翻页的动作一顿,默默看向桑昭。
  桑昭将手中没吃完的糕点放下,神色与平常看不出什么差别:你们来之前,楚长熠和楚建,已经知道自己罪不可恕,他们说,不祈求原谅他们以往犯下的罪孽,只求能以死赎一点罪。
  此时此刻,卫鹤终于有了和裴如玠当初一样的感受。
  桑昭说话,确实流利了不少,都可以信口开河,胡乱诓人了。
  ......?
  孟倦那双泛肿的眼睛里透露出些许不可置信,犹犹豫豫,半信半疑,世子,会这样说吗?
  第28章 谁的生意
  楚长熠会说这种话吗?
  当然不会了。
  要真如孟倦坚信的那一套来说,外界的影响已经深入楚长熠父子骨髓,即便是剔骨放血,也无法去除干净。
  楚长云根本不用怎么动脑子,就能想象出楚长熠被杀的姿态,他大哥头脑简单又强势惯了几乎未曾遇见什么挫折的人,敢不顾声名地肆意妄为,甚至能干出在人家地盘上踩着别人秀权势的事情来,归根结底,是他笃信且确定,礼法道德也好,官府律法也好,根本没人能将他如何。
  就算人人谴责他,但也只能谴责他。
  这三十多年来,他大哥也确实是这么过来的。
  说他不对的大有人在,阻止他的却寥寥无几。
  这样的人,会在临死前那么短的时间里悔悟,认识到自己错了,祈求以死赎罪吗?
  怎么可能。
  楚长云嗤笑一声。
  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情况,比如桑昭动手折磨楚长熠父子俩,他们生不如死,觉得活着不如死了好,所以才祈求桑昭能了结他们的性命。
  但楚长云已经和楚长熠带过来的侍卫和仆从了解过情况,也看过楚长熠两人的尸体,要说生前受了什么折磨,倒是不大可能。
  他不相信楚长熠会悔改,孟倦在楚长熠身边待了快一年,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够他看清楚长熠的性格,他立志要教化楚长熠,让其心甘情愿接受律法的制裁,却也十分清楚短时间内想要这对父子悔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犹犹豫豫地瞧着桑昭,一时理不清是这位女公子在骗他,还是她动手逼得楚长熠一心求死。
  桑昭神色自若地点头:说了。
  孟倦明显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