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行。
  楚长云将名单藏进怀中,那我送你回侯府。
  他噙着笑环望了一圈路边百姓,有人对他们避之不及,拉着身边人匆匆躲开,生怕冲撞,有人频频向他们投来视线。
  有人出现有人离开,楚长云隔着衣服摸了摸名单。
  这可真是
  大庭广众之下,知道他有了这东西的人可不少。
  桑昭还趴在窗口,探出脑袋,望向楚长云马后的裴如玠,对方接受她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仰头看向高处。
  桑昭将脑袋缩了回去,楚长云还想和她说两句好话,下一刻
  喧哗声骤起,楚长云及一众护卫立即握住刀柄,作拔刀之势。
  徐锦的护卫将他护在中间,宋会和裴如玠齐齐打马上前,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
  上京城中,惊呼声不断,有数位蒙面之人涌现,从屋顶踏过,惊飞停留的鸟雀,行过之际,白纸黄纸洒下,纷纷扬扬,随冷风飘荡。
  有人高呼:朝有国贼!
  朝有国贼!
  朝有国贼!
  漫天的纸遮蔽视线,小儿惊呼,好奇捡起飘落的白纸,歪着头辨认,他不认得字,有读书人将在他身边,同样弯腰拾起白纸。
  黄正利......赠鼓三张,妾三
  他的声音猛地一滞,看向后面那句打死两人,复赠三人。
  楼阁之上,有人端茶的手一抖,茶盏落地破碎,他抓来飞进窗口的白纸一看,顿时目眦欲裂。
  完
  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呕出一口血,眼前发黑,倒地不起,惊得侍奉之人连忙扑上去查看。
  楚长云望着漫天飞舞的白纸失神,身边侍从两股战战,扯来白纸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楚长云猛地转头看向桑昭,她坐在马车里,目光平静,通过窗口看着外面的兵荒马乱,撞见他的视线,甚至对他微微露出个笑来。
  你楚长云嗓音发涩,你这是,想做什么?
  桑昭只道:你应该急着回王府吧,不用送我了。
  ......
  楚长云再次摸了摸怀中的名单,怔怔盯着桑昭的面庞许久,脑海里思绪纷飞,不知作何反应,最后竟随着桑昭笑出声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未多说什么,朝桑昭微微拱手,打马离开,百姓连忙避让,侍从匆匆追赶。
  江清下了马,随手抓起几张纸,望向屋顶上匆匆掠过的蒙面之人。
  徐锦瞪大了眼睛,见前面桑昭的马车动起来,也未曾继续跟着桑昭去侯府,惊叹着蹭到了江清身边:这这这
  他抄过那份名单,对上面的人名十分熟悉,望着洒落的纸张:这是什么路数?她们抄了这么多份吗?明明只是一晚上,后面我也没看见她们接着抄......
  江清摩挲着手中的纸,想起那天清晨被桑昭叫离的裴如玠。
  只是一晚上抄不了这么多份。
  但还有个千两金呢。
  他没回应徐锦,对他笑了笑,叮嘱他找个落脚地好好休息,不要乱跑:若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放心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到我家去,若连我家也不放心,你现在跟上桑昭,她说不定也可以让你住进侯府。
  说罢,他翻身上马
  见他要走,徐锦连忙追了两步:将军你去哪儿啊?
  江清挥开飘至眼前的纸:进宫复命。
  他迅速不见了身影,留下徐锦在原地望着飘落的一个个名字惊叹,错愕,不解:这,这要怎么收场啊?
  喧哗之外,安静的宅子内,有人踱步不停,嘴里喃喃:江清若是也看了那册子......他若是想报给天子,可以直达天听,我们得想好
  郎君!
  有人匆匆闯进来,将手中几张纸递给男人。
  那人接过来一看,登时变了脸色,忙扯住侍从的衣襟追问,哪,哪来的?!谁送来的?人在哪?
  他丢开侍从,大步往前,欲要出门,侍从咳了两声,喘过气来,连忙大呼:外面!外面到处都是!
  男人身体一僵,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侍从,大步奔出府门,见着府外飞扬洒落的白纸黄纸,顿时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软在地。
  齐王府外,有侍从捡了几张不重复的,略微一整理,匆匆送上了沈缨的桌案。
  沈缨只粗略看了几眼,冷笑一声,思量片刻,让人关了府门,吩咐近日不再见客。
  孟倦奔出王府,顿在墙边,一张张摊开拾来的纸张,只觉得触目惊心,喉咙干涩,不能言语,眼中猝然滚下热泪:明明都是读了书,识了字的人.....
  为何还与野兽无异?
  第173章 是雪是火
  楚长云打马赶回王府,府门外他爹正派了一堆人收集飘落的名单。
  似乎因为这场纸雨笃定他没有办好差事,见他回来,只是瞪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翻看手中的白纸。
  楚长云翻身下马,瞧了眼蹲在墙边自言自语的孟倦,大步跨上台阶,摸出怀中的名单,往临鄣王面前一递:别捡了,我这儿有更全的。
  临鄣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册子,随意翻看两眼,当即沉了脸色:竟有这么多人。
  不恤国事,不忠天子,不遵礼法他几乎咬牙切齿,勾结反贼。
  楚长云抬头看了眼飞舞的黄白纸张,他一路纵马疾驰过来,被冷风一吹,倒是冷静不少,何况他素来对他爹也没什么好话,听了临鄣王的话,只在心底笑。
  出了楚长熠父子的临鄣王府也没好到哪儿去。
  说句不中听的,这册子上没有临鄣王府的名字都是因为他爹还压在上头,若是他爹走得早,指不定他那大哥早收了张荷的东西,入了这名册。
  这还只是张荷送过来的呢。
  楚长云笑,谁知道上京城里,到底有多少地方送来的东西。
  桑昭杀了张荷就走,善后的事基本没做,那群百姓日后究竟是更差还是更好谁也说不准,就这样,那边还有人叫的要给桑昭立庙呢。他接着说,可见张荷压在百姓头上做了多少事,谁知道那些送过来的钱啊人啊是怎么来的。
  临鄣王没接他的话,楚长云也不在乎,他略往前几步,侧着身子去瞅还蹲在墙边的孟倦,笑着叫了一声他:喂,你觉得这些人,能不能被教化,而后悔悟赴死?
  孟倦正伤心呢,听见他的声音,仰起脑袋,用衣袖抹了眼角,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抱着零散的名单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楚长云也不恼,抬起脑袋望着还在洒落的名单,还能看见屋顶上抱着一叠纸洒下的蒙面人,听见官兵的呵斥声,对屋上蒙面人的叫骂声。
  他低低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虚空一点,怅然失神:这黄的白的,像办丧事似的。
  忠义侯府外立了许多人,卫鹤送客出来,便见蒙面之人飞奔,踩落瓦片,洒下晃目的白纸,刺眼又叫人心惊。
  被送的客人还没上车,纷纷抓起名单一看,沉了脸色,僵了笑意,皆抬头去望门口的卫鹤。
  有人面目怒气,大喊一声污蔑,谁也不看,谁也不理,转身上了马车,叫车夫快些驾车归家。
  不需卫鹤开口,子风便随意抓了三两张纸送进卫鹤手中,卫鹤一边看,一边随手给身旁的温谦也递了两张。
  子风又抓了两张,看着不远处房顶上明目张胆作乱的蒙面人,又见着几乎遮天的白纸黄纸,喃喃道:洒这么多,像下雪似的。
  温谦摩挲着手中的纸,看过纸上的记账,听见子风的低语,轻叹一声:看着是雪,实则是火啊。
  底下未离开的客人踌躇片刻,互相低语几句,便心知肚明手上这些名字是什么东西,有人带了怒气,上前一步,欲要责问卫鹤,还未出声,卫鹤已经随手折了白纸,望了过来。
  那人的身形的猛地一顿,正想等等看卫鹤要说什么时,却见对方在他们之中巡视一圈,视线落在他们身后,偏头吩咐子风:算着时间,女郎也到家了,子风,你带人去接一接。
  子风点点头,依言去叫人,卫鹤笑着看向底下那群人:诸位若是想见一见舍妹,说两句话,我可为诸位引见。
  他话音落下,底下几人惊觉桑昭已离家不远,互相对视几眼,好言好语推辞过后,上了马车离开,唯有一忍不下怒气之人上车之前恨恨瞪向卫鹤:你迟早引火烧身!
  卫鹤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