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可是我我其实偷偷遗憾过。我的确骗不了自己,我知道我这一路走来,也失去了很多。
  晏维津长叹一声,无限唏嘘。
  可是,孩子,你知道吗?在所有失去的人中,我最怀念我自己。
  那时的晏维津那么潇洒义气,那么富有正义感,整个人都好似会发光一般
  她追忆起旧事,晦暗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仿佛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我和飞卿相识于微时,总有人嫌弃我们家境贫寒,可我们总能互相安慰。我们是所有学生中功课最好,能力最强的。
  虽然那时我们常常一起饿肚子,但我们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好,到那时,我们要一起去吃遍所有山珍海味
  她忽然哽咽,瞬间泪如泉涌,我想起来了,我们说过要一起的,我怎么给忘了?孩子,我怎么给忘了?
  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望着那张苍老而又血泪模糊的脸,陆锦澜心生不忍。
  她握住晏维津伸到半空中的手,晏维津倒了下去,她嘴里都是血,口齿含糊,却依旧不甘的问道:我怎么会错得如此离谱?
  陆锦澜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她。
  飞卿晏维津忽然对着陆锦澜,唤起了顾飞卿的名字。
  陆锦澜知道,她已经意识模糊了。
  我在。陆锦澜轻声应道。
  晏维津努力睁开眼,飞卿,我当年是有苦衷的。我对不起你,可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有我的难处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锦澜鼻尖酸楚,犹豫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听见了。
  第116章 她把人给睡了
  曾颖和许闰年在门外左等右等,陆锦澜终于出来。
  你们进去看吧,她已经死了。
  二人连忙进去核验,一旁的牢头迎上来,对陆锦澜道:按规矩,小的要派人去请仵作来验尸,再通知她的家人将尸首领回去。陆侯如无别的示下,小的就按规矩办了。
  见陆锦澜点头,那牢头便立刻吩咐两个狱卒,张耀祖,你去叫仵作。蒋天娇,你去晏府报丧。
  那两个狱卒领了命刚要出去,陆锦澜忽然叫住她们,等一下。
  陆锦澜指了指其中一人左臂上的孝布,你家里也有白事啊?
  那人愣了一下,哽咽道:多谢陆侯关怀,前日家母不幸染了急病,当天夜里便去了。
  陆锦澜不解,那你家里还未出灵,你怎么不告假?
  那人无奈道:告一天假,就少一天俸禄。小人家穷,一家老小都靠我养活,家里那边有人支应着,我便照常来当值了。
  陆锦澜诧异地看向牢头,那牢头忙解释道:陆侯容禀,告假扣俸禄是旧制,一向如此,并非我不近人情。
  老实说,这看守天牢又不是什么好事。小的身为牢头,偶尔还能捞点油水,她们几乎只有每月三两银子的俸禄可拿。
  姊妹们多是出身不好才做了这苦差事,咱们娘们儿挣钱养家都不容易,所以小人从不为难大家。
  刚刚特地让她去报丧,也是想着去的人能拿到主家一点丧金。她多得几两银子,丧事也可办得体面些。
  陆锦澜感慨道:难得你如此体恤下属,心思还如此周全。
  她从怀里摸了两张银票给了牢头,牢头一看每张都是五百两的巨款,惊道:陆侯您这是做什么?您上次给的,小的还没花完呢。
  陆锦澜将银票塞到她手里,给你你就拿着,多出来的,你看着给这里的姊妹们分一分。大家当差都不容易,但有一点可得记住了。嘴一定要严,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漏。
  牢头是聪明人,忙道:陆侯放心,您把我们当人,我们不能干不是人的事。您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不管谁来打听,姊妹们都不会吐出一个字。便是皇上过问,也是如此。
  陆锦澜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搭在那狱卒肩上,劝道:你还是告假吧,好好歇上几天,送老人家最后一程。我家也刚出了丧事,咱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那狱卒吸了吸鼻子,忙道:小人不敢和侯君相比。
  嗐,在生老病死面前,谁都一样。陆锦澜说着将自己的钱袋塞到她手里,这里面还剩点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你拿去办丧事吧,算我给老人家的一份心意。
  陆锦澜身上是从来不缺钱的,莫说里面还有两百两银票和几十两碎银,便是那个钱袋都绣着金丝银线,做工精致,少说也值三五十两。
  那狱卒拿着沉甸甸的钱袋,连忙磕头而拜,陆侯大恩,小人没齿难忘,愿为陆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陆锦澜一笑,用不着,快起来吧。
  正说着,曾颖和许闰年已经拿了东西出来,三人便一同回宫复命。
  *
  赵敏成听闻晏维津已死,长叹一声,默默了许久。
  陆锦澜简单汇报了几句,便以治丧为由告退,顺便又请了一个月长假,说要亲自将灵柩送回云州。
  赵敏成准了,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待陆锦澜一走,赵敏成便问:狱中有没有什么事,是陆侯刚才没说的?
  曾颖想了想,迟疑道:回皇上,有一件事陆侯刚才好像忘了回禀。晏维津死前,抓住陆侯的手,叫她什么飞卿,还说对不起她。
  赵敏成长叹一声,飞卿是陆侯的一个亲戚,不过已经死了。她方才不提,大约不想提起伤心事,这倒没什么。
  曾颖忙道:那就没有别的事了。
  赵敏成点头,你下去吧。
  曾颖告退,虽然赵敏成信了她的话,但还是把许闰年单独留下,又询问了一番。
  你是朕身边的人,平日里做事谨慎,也足够细心。朕派你去,是让你做朕的眼睛,替朕看着。
  许闰年忙道:奴才不敢懈怠,时时替皇上留心着。
  赵敏成道:那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许闰年道:回皇上,奴才跟着陆侯和曾大人刚到狱中的时候,晏维津原本是坚决不肯就死的,后来曾大人和陆侯轮着劝,她才肯喝下毒酒。奴才觉得晏维津是冲着陆侯,才肯饮下毒酒的。
  赵敏成忙问:陆侯跟她说了什么?
  许闰年道:说的话倒没什么特别,陆侯就说她爹死状凄惨,现在灵柩还在家里停着呢。说晏维津欠她两条人命,理应杀人偿命之类的话。可奴才不知,哪来的两条人命?
  赵敏成叹道:你不知,朕却知道。那个和陆侯长得很像的亲戚,也是死于晏维津之手。
  许闰年忙道:皇上圣明,您这么一说,奴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奴才在狱里就觉得奇怪,晏维津总盯着陆侯的脸看。后来还胡言乱语,管陆侯叫飞卿。
  赵敏成扶着额,仿佛也被勾起了旧事,愁眉紧锁,疲惫道:还有别的事吗?
  许闰年想了想,还有一件,我们从狱里出来的时候,陆侯见一个狱卒家里也出了丧事,便将自己的钱袋给她
  啧。赵敏成不悦道:谁要你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了?没有用的事,朕不想听。朕不是村子里的长舌夫,一个狱卒家里死了人,跟朕有什么关系?
  许闰年连忙请罪,奴才愚笨,请皇上恕罪。奴才只想事无巨细的告诉皇上,生怕有什么遗漏。
  赵敏成瞪了他一眼,谅你也是好心,下去吧。
  许闰年磕了个头,连忙告退。
  其实,在御前回话,三人自然是对好了词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