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副脑上的报警按钮。
  他后知后觉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别墅区的巡逻队会在最快时间赶过来。
  他呆愣愣问,“……你说什么?”
  “我说,”吴终岫的面容扭曲,层层堆叠的肥肉因为神情激愤而颤抖着,“我会让你那老不死的父亲!和豆芽菜的弟弟!给你,陪,葬。”
  说完这句话,房间里一时又只能听见外面稀里哗啦的雨声。
  直到身体里的匕首被猛地抽出。
  吴终岫听见了自己的惨叫。
  她受不住这痛,一时间失了力,又怕再被捅一刀,忍着剧痛朝一旁倒去,奈何厚实的被褥也难以承受她,让她止不住身形地往另一边跌。
  倏忽间,房间里又被照亮。
  头晕眼花之下,吴终岫仍然看见了逐渐放大的脸,她意识到什么,害怕起来,颤抖起来,尿液不受控地涌出,腥臭味儿立马扩散,可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转瞬挣扎起来,“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
  “如果我死了,你会被判死刑!你的父亲弟弟也会被连累的。”
  “我、我不报复你了,我不报复你了,我……”
  匕首被高高举起。
  白光霎过,只在冰冷的墙面上投射出一个疯狂戳刺的影子。
  ……
  耳边终于安静。
  但路星辰还是握着匕首,一下又一下,直到身下的人彻底没有声息。
  方才支撑着他的力气被立马抽走,他连匕首都拔不出来,抖着手,恍惚着跌落下床,滚到地上。
  轻微的碰撞让他思绪回拢了些许。
  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了他,丝丝缕缕。
  他完了。
  他真的完了。
  窗外天光时不时闪烁,在间接响起的轰鸣声里,路星辰躺倒在地板,如同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耳朵似乎捕捉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这道声音仿佛勾起了他隐秘的求生欲,让他略显滑稽地翻了个身,半走半爬地来到窗前,手臂被不知名物品划出血痕,膝盖被撞出痕迹也不管。
  他贴上了那道窗户,眼睛转动着,外面没人,仍旧是朦朦胧胧连路灯难以看清的黑暗。
  那辆熟悉的巡逻车还没来得及过来。
  把视野之内的每一个地方都看了一遍,路星辰又松了口气。
  他不想死。
  他一点儿也不想死。
  用手去拉扯窗户的开关,路星辰努力着想把它打开一条缝,可是不行,不行,被锁死了,这扇窗户他知道,是前段时间才换的,很牢固。
  打开它需要钥匙,或者……
  吴终岫的话浮现在他脑子里。
  “门和窗都锁了,只有我的瞳孔才能打开,没有人会在今天来打扰我们的!”
  瞳孔。
  瞳孔可以解锁。
  摸着黑暗来到方才滚落的地方,路星辰的手攥紧了才咽气的吴终岫肩膀。
  她的肩膀上全是肥肉,根本摸不到骨头,路星辰一用力手就打滑,最后只能把她的衣服又捡起来,趁着闪电经过时把衣服圈在吴终岫的腋下。
  一点点,一点点地拖。
  一点点地挪。
  窗户太远,路星辰选择了解锁房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真的把一个近两百斤的死人给拖下床,拖到门边,又半拖半扶了起来。
  房间是保姆房,不算大,该有的都有,留给每天值夜班的佣人们的,可是现在里面没有光线。
  吴终岫悄摸着进房前把电关了,门窗大概也是那时候动的手脚。
  老旧副脑还在手上,但早在动手的时候就被磕坏,死了机,而吴终岫的副脑只有她本人能打开。
  没有光源,路星辰也只能借着阵阵的闪电,努力拉开吴终岫的眼皮解锁房门。
  时间一秒秒过去。
  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几秒,当解锁成功的滴滴声响起时,路星辰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摈弃了身上的尸体,路星辰强忍住乏力和腿软匆匆下楼,拉开别墅大门,风吹着凉凉雨滴打在他脸上,也让他脚步产生了些许犹疑。
  他该往哪里去?
  这是18星最奢豪的别墅区,聚集了这个古老星球最富有也最有权利的一群人,只要她们想,他无论躲到哪个犄角旮沓都能被翻出来。
  而吴终岫的伴侣很爱她。
  他一定会被通缉。
  逃出这个星球去吗?不行。
  先不说他能不能逃得出去,他还有父亲和弟弟。
  如果他逃走了,他们就完了。
  冰凉又温热的液体糊满了整张脸,连视线都完全模糊,除了黑,还是黑。
  踏出去的脚步只能再踏回来。
  他该怎么办?
  站定的那一两分钟,路星辰尝到了湿咸的味儿,脑子疯狂转着,却想不到哪怕一个可以让自己和父亲弟弟安身的去处。
  黑暗中,微弱的红光从远处逐渐显露,与此同时还有尖锐警报声,划开雨幕,狠狠砸进耳膜里。
  那是别墅区的进出方向。
  没有时间再犹豫,路星辰冲进雨中,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没关系。
  没关系。
  这片别墅区很大,比吴终岫一家还有权有势的人肯定还有很多,只要他能找到一个庇护,他就一定能活。
  只要能找到一个庇护……
  第2章
  外面滂沱大雨下了好几个小时。
  18星上面,许久不见来得如此猛烈的雨,电闪雷鸣间,天地变色。
  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时隐时亮的天花板,乔雾始终没有睡意,哗啦不停的雨声钻进耳朵,让她心里莫名觉得烦躁。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嘎吱一声,房门并未关紧,此时被无端顶开一条小缝,紧接着,乔雾就感觉到身旁的软垫轻微塌陷下去。
  “小鱼?”乔雾开口。
  “喵呜——”甜美的夹子音响起,似在回应她的呼唤。
  “我就知道是你。”乔雾坐了起来,打开灯,纯白色异瞳小猫果然就躺在她的身边,歪着头翻着身子,四脚朝天,视线落在她身上,身体懒散地在无声撒娇。
  见乔雾起身,它也跟着起,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乔雾手臂,来回左右地蹭。
  随后它主动跳下床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回头,示意她跟上。
  乔雾无奈笑了,掀开被子,穿鞋抬脚。
  一路跟到楼下,乔雾看见了空荡荡的陶瓷猫碗。
  小白猫就在空荡荡的猫碗前叫唤两声,顺势躺下了,意图不要太明显。
  挑了挑眉,乔雾给它添粮。
  带着肉香的猫粮粒被倒进碗里,等乔雾添粮完毕,小白猫才一拱她的手心,柔柔哼唧两声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吃。
  看它狼吞虎咽的模样,乔雾抬手狠揉了两把,“慢点吃,嚼碎一点,不要被噎到。”
  小鱼极快速抬头,短促喵呜一声回应,随后继续大快朵颐。
  也不知道到底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没有。
  被小鱼这么一闹,乔雾心底的烦躁消散了大半,本就细微的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拎了把椅子坐旁边,盯着小鱼吃猫粮,审讯道,“你这两天不是去管叔家里玩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是挑这么个坏天气,半夜踩着雨水回来的。
  “喵呜——”
  小鱼不吃了,叫唤一声,起身仰着脖子走到乔雾脚边,再次翻滚,亮出四只干净透着粉的脚爪去扒拉她,同时还不忘舔舔自己的脚垫做示范,顺从又讨好。
  乔雾轻踹它一脚,“知道了,知道你清理干净了,吃你的饭去。”
  小鱼于是又起身坐到了猫碗前。
  这份主动和示好让乔雾很受用,她忍不住扬唇。从小鱼踏进她房间,从它主动蹭上她时,她就已经知道它身上干干净净,哪里还需要看什么示范。
  抬了抬手,副脑上显示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小鱼吃饭速度放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完,乔雾从旁边柜子上抽了本书,正欲打开,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
  她起身来到落地窗前,院子围栏外小道上有辆巡逻车闪着红光和警报远去,像在搜寻什么东西。
  脚上传来毛绒绒触感,乔雾低头,“你吃完了?”
  小鱼没理睬她,瞳孔紧紧盯着一个地方看。
  不是刚才巡逻车远去的方向。
  乔雾蹲下身,顺着它的目光,只看见不远处某位邻居的院门旁,隐隐绰绰钻出个人影,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雨,他却没有打伞,任由雨滴冲坠在身上。
  那人敲了那户邻居的院门好一会儿,邻居家连个灯都没亮,也正常,乔雾前几天还收到了他们的邀请,说是要带孩子去主星旅游,问她愿不愿意一起,现在想来恐怕早就在旅途中,自然给不出反应。
  敲门的人大抵不知道,锲而不舍敲了会儿后才离开,又顶着雨去了下一家,还是同样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