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序摇摇头,说:“不快。”
  有超出预期两倍的月薪和猫罐头一样在眼前吊着,让她什么时候上班都可以。
  看来传言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做庄和西的替身钱多。
  何序低头看着合同想。
  事少不少的,她很快就能知道。
  何序看似一页一页在确认合同,实际心神高飘,为了不被发现,她把眼睛垂得很低,丝毫没察觉昝凡一直注视着她。
  蓦地,昝凡说:“何序,合同里的工资,我再加你一倍。”
  那一月就抵她半年赚的了。
  何序心里一喜,没有被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个馅儿饼砸昏头脑,“有没有额外的要求?”她问。
  昝凡:“有。”
  何序:“是什么?”
  昝凡靠向沙发,长腿在矮桌后交叠,说:“我不开口,你不能辞职。”
  这有什么难的?
  她现在巴不得有一个铁饭碗端手里不放。
  可为什么是她呢?她除了和庄和西像,应该没有其他优势。
  何序看着昝凡的眼睛,问:“为什么?”
  昝凡微垂眼皮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淡淡道:“想找一个和和西这么像的人不容易。”
  哦,不充分。
  昝凡:“从无到有把个新人一点一点培养起来更不容易,不止花钱,还花时间和精力。和西还在急速上升期,绝不能让这种小事拖后腿。”
  那明白了,何序说:“谢谢。”给她这么高的工资。
  昝凡笑笑,手指在沙发上轻点:“接下来很长时间,你会和和西形影不离,我先在这儿郑重提醒你,没有和西的同意,不要随便进她的房间,我指任何房间。”
  合理。
  别说大明星了,普通人都有很多隐私。
  “好。”何序说。
  昝凡没再说话,等她把合同签好就走了。
  不久,查莺过来说:“星期八,凡姐让我带你去见和西姐。”
  何序拿好东西往出走:“我叫何序,故事开始的那个‘序’。”
  查莺:“我叫查莺,叽叽喳喳的那个‘莺’。”
  “和西姐的新电影有大量打戏,而且难度特别高,她前后会有四个月时间在这里进行武训、枪训、礼仪和一些其他训练,慢慢你就知道了。凡姐说,为了保证电影质量,和西姐学的东西,你也得学,和西姐学到什么程度,你也得学到程度,你,啊!”
  查莺话到半截,陡然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她旁边,何序瞳孔紧缩,浑身僵硬,白着张脸一动不动。
  整个训练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何序身上。
  何序被枪风擦起的头发落回肩上,被枪尖刮过的脖颈火辣辣的,她的神经、肌肉因为高度紧绷,只是做最基本的生理吞咽动作而已都困难无比,在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声音。
  “咕——”
  余光里泛着寒光的银枪还指在她颈边。
  庄和西站在一米开外,手持长枪,面如阴云,眼神比她手里的沉铁冷兵器还要冰冷几分:“我竟然不知道你们凡姐的选人标准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什么心脏的东西都往里招。”
  第4章
  话很难听,但属实。
  何序觉得自己坚持了足足两个月的对视训练还是颇有成效的,她的心眼都已经耍庄和西眼皮子底下了,也不过慌张很短一瞬,就把口舌发干、眼神发虚这些情绪消化了,冷静地看着从镜头里走出来的漂亮女人,有一秒笃定地想,如果杀人不犯法,如果她们真活在那个还在使用冷兵器的王权至上的年代,她手里这把长枪应该已经刺穿了她的喉咙,而不是擦着脖子过去。她看她的眼神不是厌恶,而是更深一层的,憎恶。
  原本吵吵嚷嚷的训练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查莺从刚那一幕惊险里回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解释:“和西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是何序,凡姐给你找的新替身!何序,快叫姐!”
  何序嘴唇翕张,发出声音之前,颈边的长枪陡然擦着耳朵收回。那个距离带有很强烈的压迫感,何序呼吸一停,不受控制地闭眼。
  很短一瞬间。
  还来不及完全占领五感高地的耳膜就被庄和西的声音冰冻了:“太差,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很傲慢的态度。
  让人难堪。
  说完就走了,把所有打量、议论的目光都留给了初来乍到的何序。
  查莺左看看右看看,没办法,只得先把何序拉出来,心有余悸地说:“是不是吓着了?”
  有点。
  枪刚刺过来的时候,吓得她心都凉了。
  好在有过去那么多天的心理准备,后头就只是被一语道破心思的短暂心虚。
  何序脑子里闪过庄和西那句“心脏的东西”,抿着嘴唇朝里面看了眼。
  这个小动作在查莺看来妥妥就是余惊未消,她赶紧说:“和西姐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对周围的人都很客气,基本每周都会请下午茶,开工、杀青、过节……红包多得数不过来,日常也不摆谱,不端着,事事配合,很容易相处。”
  “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炸.药了。”
  查莺搓着鸡皮疙瘩没下去的胳膊嘀咕一句,安慰何序:“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和西姐可能是训练太累了。你也是出来工作的,肯定知道人一累脾气就容易暴。”
  何序点点头,说:“知道。”
  不是知道累会影响脾气。
  而是知道庄和西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说她是个心脏的东西
  ——她看见了,亲眼。
  ————
  大约四五十分钟之前,何序还在办公室里等昝凡。
  外头的走廊静悄悄的,一直没什么人经过。
  何序再三确认过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粉底,用指头蘸了点,仔细把腿上还透着粉,边缘清晰的新伤疤,涂抹成接近肤色,边缘模糊的旧伤。
  这件事她也坚持了近两个月,做得很熟练,本以为到合同结束那天都不会露馅儿。
  不想抹完一抬头,和门口站着的女人直直撞上视线。
  她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目光像刀,锋利寒冷。
  愤怒在瞳孔深处翻滚。
  何序手指微微蜷缩,廉价的粉底盒掉被攥得吱吱作响。
  女人踩着那道微弱廉价的声音和何序的心跳,带着怒火离开。
  那一秒,何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自以为是的加分项,在庄和西那里好像很减分;她咬断两个筷子才在自己腿上留下的这样一道疤,好像弄巧成拙了。
  她如果识相,就应该离庄和西远点,免得哪天真被她一枪.刺穿脖子。
  可昝凡给的工资实在诱人,而她没有退路。
  那就只能放手一搏,赌最后一把:和昝凡坦白伤疤的来由。
  她想着庄和西这种地位的艺人都归昝凡管,艺人替身这些无关紧要,当然也是昝凡说了算。
  那只要过了她这关,一切就还有可能。
  于是办公室里,何序往自己腿上瞥了一眼,在昝凡把合同从包里拿出来之前主动开口——签合同之前开口会显得她诚实可信,心无城府,签了之后再说,印象分会被扣光。
  她在庄和西那里的印象分已经没有了,不能再丢掉昝凡这儿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凡姐,有件事,我想提前和您报备一下。”何序说。
  昝凡转头:“什么事?”
  何序站起来,右腿朝昝凡那边侧:“我这里有一道疤,和和西姐的一样。”
  昝凡垂眼去看。
  果然。
  无论位置,还是形状都几乎和庄和西的一样。
  “这么巧啊,看来我今天不签你都不行了。”昝凡把合同拿出来放在桌上,笑着说。
  何序:“不是巧,是我故意的。”
  昝凡笑容消失,目光陡然变得危险审视:“什么意思?”
  何序:“这个是我自己拿刀划的。”
  昝凡:“理由。别告诉我,你只是太喜欢和西了,喜欢到连同她的伤疤也要想方设法在自己身上复刻。”
  昝凡的目光极具穿透力。
  何序被她的目光钉着,更加确定她才是决定自己能否成为庄和西替身的关键。
  她很精明。
  似乎——
  对她也很满意。
  她的耳朵很灵,很早就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昝凡办公室,所以一直不动声色留意着门口,然后在玻璃窗上看到了昝凡的倒影和她眼里拔地而起的,对她浓浓的惊艳。
  那表示她还有机会,只要接下来的回答能令她满意。
  无声的对峙看似一强一弱,一压迫一闪躲,实则何序只是在垂眼思考。
  很快,她抬起眼睛,声音虽低但不卑不亢:“我们专业是公认的四大天坑之一,工作不好找,找到了工资也很低。”
  昝凡:“你想赚钱?”
  何序:“想。”接着补充,“想去喜欢的人身边工作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