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何序:“好,我一定准时到。”
  说完侧身,是要走的动作。
  谈茵起身给何序让路,身形交错时,谈茵忽然说:“明天真的会见面?”
  何序一愣,再次想起毕业典礼前一晚,谈茵说的那句“明天见”。她当时答应得很干脆,却直到近一年后才知道那句话的分量,知道近五年后的今天才终于再见。
  不讲信用的人竟然没被时间的弯刀穿膛而过。
  何序心想。
  但疼痛的感觉正在胸腔里迅猛发生。
  何序扬起嘴角,露出她招牌式的灿烂笑容:“真的。”
  谈茵回以微笑,和庞靖、程雪二人一起目送何序离开书店,消失在人潮熙攘的街头。
  庞靖收回视线,如释重负地说:“还好序儿没什么事,不然我这辈子都得为她牵肠挂肚。”
  程雪“嗯”了声,神情也轻松不少。
  只有谈茵始终偏头注视着何序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个声音在问:真的没什么事吗?
  将近五年不见,她竟然还是未经时光磋磨,未被职场浸染的二十岁模样,眼里欲.望模糊,身上留白清晰。
  可不应该是这样啊。
  没谁工作五年,还能一成不变。
  是遇到了一个人,把她保护得太好?
  还是遇到什么事,阻止了她的生长?
  谈茵拧眉看向桌上的拼图,良久,抬手摩挲着那上面唯一的缺口。
  ————
  何序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多出来一辆车,表示裴挽棠回来了,她快走两步进来,却没在餐桌前看到她。
  胡代神出鬼没:“小姐还有工作,不吃晚饭了。”
  何序乐得轻松:“我去洗手。”
  晚上的餐后水果还是樱桃,个头比早上的大,量好像也比早上的多?
  何序不确定。
  吃饱之后,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消食,接着去负一的影音室看完了之前剩下的半部电影,等到十点,上来楼上。
  书房里的灯已经关了。
  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声音。
  何序推门进来,看到裴挽棠坐在床尾——她刚洗过澡,颈部皮肤微微泛红,头发潮湿,睫毛上的水汽也没有散,整个人还是很湿润的样子,眼神却好像凉了很久,显得深。
  何序反手把门推上,低声说:“我马上洗澡。”
  说完就准备要走,眼神没在裴挽棠身上多做半分停留。
  “砰。”
  裴挽棠扣上电脑,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冷:“口袋里装的什么?”
  何序脚下一顿,下意识去掏,掏出来一张路边接的瑜伽体验卡,一张咖啡店的宣传单和早晨在桌上捡到的玉兰芽鳞。
  裴挽棠看着那些东西,脸愈发沉:“别什么垃圾都往家里带。”
  嗯,和这栋房子里动辄上万的物件比起来,这些东西是挺垃圾,应该扔掉;和如日中天的商界新贵裴小姐比起来,何序这个人也是垃圾,也该扔掉。
  但矛盾的是,她来这里快三年,还睡在裴小姐床上。
  很扭曲的状态。
  很不像恋旧的人,那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厌倦呢?
  已经是很有权、很有势、很有名望和地位的人,怎么还有精力和心思憎恨一个人?
  何序即使已经是寰泰27楼最出色的助理之一了,也还是理解不了,她用惯用的平静说了声“好”,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进来卫生间洗澡。
  里面水汽氤氲,香气弥漫。
  何序把自己泡在热水里,泡到全身发软,呼吸潮湿了,赤身裸体地走回房间,掀开被子上床。
  裴挽棠靠在床头处理工作,她的手指很长很灵活,手指下不扰人的键盘敲击声像催眠曲,唱得何序昏昏欲睡。
  何序勉强坚持了一会儿。
  即将陷入沉睡之际,悬空的那侧肩膀忽然被推到床上,她立刻清醒,知道该来的来了,于是顺从地依着那股力道趴在床上,举高双手,等待身后的人靠近,等待她报复似的钳住她的双手,咬破她的肩膀,征伐她的身体,解构她的理智。
  何序的神经很快开始打颤,眼角溢出泪水。
  忍不住出声那秒,她深埋在枕头上的脸突然被扳向一侧,裴挽棠带着血腥味的吻封堵过来,强硬深入到令她窒息。
  “裴挽棠……”
  何序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了叫了这个名字多少次,求饶的,难熬的,无意识的,她到最后五感都是模糊的,脑子里唯一残留下来的印象是裴挽棠在她受不了之前终于好心地结束了那个强硬的深吻,让她从濒临崩塌的窒息感中解脱出来。
  又不给她一丝喘息机会。
  程式化地将她翻转过来变为仰躺,扣住她发软的手腕,攥住她紧绷的小腿,然后低头在她脖子里,脸挨着她的脸,身体楔入她的身体,喉咙里那些沉默了一整个晚上,到此刻终于生出些苗头的喘息混着血腥气,持续不断往她耳朵里钻。
  ……奇怪,声音怎么会和气味产生共鸣,一起往耳朵里钻?
  何序浑身酸软,没什么精力思考这个问题,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起来洗漱。
  卫生间的镜子很大,何序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上还没淡下去的痕迹现在变本加厉,深深浅浅到处都是,她蹭了蹭锁骨上那个红到像是要滴血的,伸手去拿牙刷。
  很小一个动作。
  何序疼得“嘶”了声,侧着身体落低右肩。
  果然被咬破皮了,而且破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大概是因为裴挽棠在结束之前又咬过一次——左手虎口卡在她齿关,右手箍着她的腰,在她察觉到她的意图,本能因为惧怕疼痛而挣扎躲避之前,快速果断地一口咬上已经破了皮的地方。
  很疼。
  何序只是回忆都没有办法完全接受那个瞬间带来的强烈颤栗,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眼泪失控,流得裴挽棠整个手背都是。
  她还是有点好奇,裴挽棠那么热衷于在她后肩咬个牙印出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电动牙刷的嗡嗡声在卫生间里响起。
  何序睡得晚,起得早,头一垂,精神不济地靠在墙边刷牙。
  早饭照旧只有何序一个人吃。
  裴挽棠周末也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何序基本没什么机会和她碰面。
  “?”
  老板都那么忙了,她身为助理竟然有周末,而且是三年来无一例外?
  何序愣了两秒,觉得是自己价值不够,她们以前就差距大,现在更是一个在天上闯名堂,一个在地上混日子。
  混日子的人周末加班叫装腔作势。
  何序埋头继续吃饭,吃完出门。她边往门边走边登录银行app看余额,准备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给张滟买好点的补品。
  走到门口,何序步子突然顿住,看向屏幕的表情有些错愕。
  胡代也跟着停下。
  何序呐呐:“我怎么这么多钱?”
  个,十,百……一共九百四十一万九千七百三十二块两毛一。
  完全出乎意料的数字。
  何序点进转账记录,发现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工资,大头都是从裴挽棠个人账户转过来的,一个月十万,逢年过节还有大额过节费。何序看着屏幕里那串她用一辈子时间可能都无法存到的数字,视线有些恍惚。
  胡代:“您之前没看过卡里的余额?”
  是。
  她一个吃穿用度、工作内容,甚至是出门、回家时间都要明确跟随另一个人节奏的人,关注钱干什么。
  笼中鸟别说是自由振翅了,连绝食自毁这种最基本的权利,它都没有。
  何序低垂着眼皮:“要是以前赚钱也这么容易就好了。”
  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声音很低。
  胡代没听清,问:“您说什么?”
  何序回神,锁屏手机装回口袋:“说'你们家小姐真大方,睡几觉就给这么多钱',替我谢谢她。”
  话落,何序转过身大步离开。
  胡代一如往常地目送她,回来拍她吃剩的餐食,连同她说过的话一起发给了裴挽棠。
  裴挽棠刚到公司,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霍姿正在汇报工作。
  “继续。”裴挽棠说。
  霍姿便将目光从裴挽棠左手虎口处的牙印上挪开,继续汇报。她余光里,裴挽棠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霍姿一心二用,看到裴挽棠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在解锁手机那秒迅速变凉。
  ————
  说好的九点集合,何序八点半就到了,她想趁谈茵几人没来,把探病要带的东西都买好,当是对自己当年不告而别的一点弥补。
  不想她们到得比她还早。
  “序儿,这里!”庞靖挥着胳膊喊人。
  何序只能放弃打算,走过来问:“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庞靖抬手朝上一指:“就在楼上的酒店住着呢,这个点下来吃饭已经算是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