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转头看了眼白日隐,虽面上仍是淡淡的,但眼中却也是露出几分惊奇。
  连婉解释道:“李公子有所不知,江宁嫁娶有习俗,大婚当日乘坐的马车需得维持原貌三年,对两人婚姻有益。本来今日要用别的马车来接您,可昨日我们老爷临时去外地谈一桩生意,带的东西多,将马车都调走了,只留下这两辆。”
  白日隐道:“无妨,我们走路便是。”
  连婉道:“李公子,隐公子,请放心,这马车虽维持当日样貌,但可以如常使用,并没什么忌讳,去往我家路途并不近,若是走路...”
  她面露难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没有将话说完。
  大家都是聪明人,立刻便知晓她话外之意,这路魏思暝与白日隐走得,她走不得。
  连婉继续邀二人上车:“还请两位公子委屈一二。”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推脱,两个大男人,走路都能走得,这马车坐不得?
  虽然连婉这样说了,可魏思暝仍是不敢在马车上乱动,只是东看看西看看,甚为好奇。
  “这大马车确实比咱们租的那舒服。”
  白日隐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像尊雕像似的,动也不动,严肃的紧。
  魏思暝心道,他可真是两副模样,与外人一同时便要如此正经,还是只有他二人单独时话多一些,也有趣一些,这么大人了,竟还认生不成?
  他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目光忽然聚在门帘那对巨大的鸳鸯上,细细看去,雄鸳朱冠翠羽,雌鸯羽色灰褐,两者虽交颈游弋于莲花间,可总有些不对劲。
  白日隐见他盯着这两只鸟儿不放,眉头也微微皱起,问道:“怎么了?”
  魏思暝低声喃喃道:“鸳鸯总是这样的吗?我记得我从前在博物馆看到的绣物,不是如此。”
  “博物馆?”
  魏思暝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改口道:“不是...那个...博物馆是从前我在别的地方去过的一个...”他左思右想,不知该怎样去圆。
  白日隐似是想到了什么,虽面无表情,可眼底分明冷了几分,沉声道:“你说的是那种可以喝酒吟诗的秦楼楚馆吧?”
  听他给自己找了个解释,魏思暝来不及分辨,双手一拍大腿,一口咬定道:“对!就是那!就是那个...”话说出口,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什么?秦楼楚馆?”
  这下更是慌作一团,解释道:“不是,不是秦楼楚馆,你想哪里去了?”
  白日隐瞥了他一眼,刚才还与他若有若无碰在一起的膝盖立刻挪远了些,淡淡道:“不必解释,与我何干?”
  他想解释,却又无法真的与他说明博物馆究竟是何物,瞬时感觉真的像做错了什么一般,低声道:“阿隐,我真的没有。”
  这若是放在从前,他定是不冤枉。
  可自从到了这鬼地方,自己连给他买一件狐毛大氅都如此艰难,更别提什么寻花问柳了。
  魏思暝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那人早就将脑袋偏向一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也没了心情去研究那什么鸳鸯啊莲花的,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看看白日隐那冷漠的侧脸,唉声叹气一番。
  好在这冰冷气氛没维持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连婉叫下人将两人迎了下来,这斗笠自是不必再带,既然连婉知道身份,那在这许府,二人身份也定然不是秘密,明日便是五日之期,到时与关子书一起离开便是。
  魏思暝下了马车抬头看去,一块硕大的牌匾上端端正正写着正楷:许府。
  他觉得有些耳熟,许府?大婚?
  难道......
  “许夫人,莫非令郎名唤许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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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停住了,纷纷看向这仿佛明如指掌的李公子。
  连婉又惊又喜,点头承认道:“李公子说的没错,我家儿子便叫许策。”
  她眼中那深深的担忧现下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些胸有成竹,这李公子能掐会算,果然没有找错人。
  两人随着连婉从许府偏门向许策居住的院落走去,白日隐实在好奇,忍不住在身后低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他姓名?”
  魏思暝左右环顾,见身旁无人注意,才将脑袋微微靠近他,解释道:“说来也巧,你第一次带我来江宁吃螃蟹的时候,刚好是这许策大婚之日,我在客栈时,偶然听了一嘴,刚才见那牌匾写着许府,便猜到了。”
  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喷洒在白日隐耳畔,叫他打了一个激灵,他轻咬朱唇,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不知怎的这感觉令他如此上瘾,竟没想着闪避。
  魏思暝见他脸色有些异样,以为他旧伤未愈,有些不舒服,轻轻唤他:“阿隐,你没事吧?”
  白日隐正了正神,像是做坏事被发现,心虚道:“没...没事。”
  连婉带着两人走过弯弯绕绕,才终于停在一拱门前,她拉响了悬挂在一侧的古铜铃铛,道:“两位公子,请在此等待片刻。”
  魏思暝是无法好好安心等待的,趁这功夫连忙左顾右盼。
  这院中种了不少柳树,可现下已经入冬,树叶败落,只留下萧索的干枯柳条随风飘荡,倒是不远处一方清浅的池塘上飘荡着几只绿头鸭,才给这地方添了些许生机。
  许是因为并没有多少下人在此的缘故,这里毫无人气,甚至看不出来是处宅院,更像是花园。
  没过多久,便见一窈窕女子从深幽的门廊中走了过来。
  她年岁不大,穿着得体,只是相貌有些普通,脸上的疲色更为她添了几分阴霾。
  连婉道:“两位公子,这便是我的儿媳,褚昭明。”
  褚昭明头也不抬,只是微微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连婉见她这样,有些不快,却也无法当着外人的面说些什么,只是勉强一笑,解释道:“她日夜陪伴在我儿身边,太过劳累,还请二位公子见谅。”
  白日隐道:“无妨。”
  魏思暝仔细端详几眼,忍不住问道:“许府不是江宁首富吗?为何令郎身旁无人服侍,还需要许家少奶奶亲自伺候?”
  白日隐注意到褚昭明抬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连婉脸上笑容僵住,干巴巴的赔笑几声,道:“李公子哪里的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里并不是无人服侍,只不过是留了几个信得过的家仆罢了。”说着拾起了褚昭明的双手轻轻道,“我自然是舍不得儿媳亲自照料,可架不住她二人深情厚谊,怎么劝也劝不住。”
  白日隐道:“许夫人,还是先带我们看看令郎如何。”
  连婉一个眼色过去,褚昭明便麻木地点点头,在前方带路,领着一行人往里面走去。
  越过死气沉沉的门廊,很快便到了厅堂,只见厅堂圈椅上,正坐着一位男子,小麦肌肤,浓眼厚唇,相貌虽比不得魏思暝白日隐这般出众,却也是相貌堂堂,走在路边总会叫人多看两眼。
  可是他此刻身子瘫软,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就差这嘴里流涎,方可立即判定此人是呆傻瘫痪。
  想必这便是许策了。
  他身旁站着一家丁模样的男子,正在替他按摩,见许夫人带人来,弯腰鞠躬行礼,接着便退了下去。
  连婉一个眼神递给褚昭明,她便上前几步,将许策的脑袋摆个端正,想叫这两位从外面请来的“大师”们看个仔细。
  不摆便罢,这一摆不知是叫许策看见了什么,立即站起身来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贱货!你臭不要脸!你个贱蹄子!我日你八辈祖宗!”
  魏思暝当场呆住,见许策冲着自己这边如泼妇骂街般龇牙咧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与白日隐面面相觑。
  连婉在身后忙叫了家丁过来将他稳住。
  说来也奇怪,家丁们刚将他压住重新坐在那圈椅中,他便又如同刚进来时的模样。
  魏思暝道:“令郎...是在骂我们吗?”
  连婉眼眶微红,带着歉意道:“李公子您别多想,他是在骂我。”
  白日隐看出些端倪,问道:“他只骂你吗?”
  他余光瞥见魏思暝凑上前去,与许策离得更近了些,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可现在许策状态不可控制,也并不知晓究竟着了什么邪祟的道,怕他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行径来,拽了他的腕子将他一把拉回。
  魏思暝只得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听白日隐询问情况。
  连婉声音有些颤抖,抬手用帕子抹了下眼角,道:“是的隐公子,若没人拦着,还会上身来打。”
  “他是何时变成如此的?只要见到你就会这样吗?”
  连婉摇摇头道:“大婚后第二日便成了如此模样,他只有白日如此,晚上......”
  魏思暝问道:“晚上怎么了?”
  连婉只顾低头抹泪,旁的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