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建筑中央,一个衣着破旧却十分整洁的英俊青年立在火中,魏思暝几乎是瞬间便认出这是年轻时的华阳泽,周围肆虐的烈火伤不到他分毫,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他面前,双手捂住脸庞,身体不住地抽动着。
  “别怕,跟我走吧。”他将手伸向那正颤抖不安的小人,眉心一点朱砂更显得他悲悯。
  那孩子将捂着脸的手拿了下来,魏思暝这才看出是谁,那张小小的脸,除了更稚嫩些,几乎同现在的红棉没有什么变化,尤其是那双眼睛,都是透露着一样的无助和绝望。
  “这不是你的错,跟我走,我替你处理,我照顾你,我会教你如何控制。”华阳泽耐心地劝说着。
  小红棉双眼通红,涕泪横流,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向四周,几乎是嘶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师尊明明教过我如何控制!!”
  “怎么可能呢......师尊睡觉前还跟我说过我最近大有长进的......怎么会突然失控呢......”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从坚决地否定变成了自我怀疑,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吗?...师尊.......”
  “别怕。”华阳泽的手仍旧停留在半空,声音温柔,“哥哥会重新教你,以后我在哪里便将你带到哪里,再也不会有人害怕你讨厌你了。”
  小红棉犹豫片刻,还是把小小的手放在了华阳泽的手心里。
  “别!!”魏思暝忍不住制止,喊出来的话却如同风一阵,飘散在这漫天的火焰之中。
  小红棉被华阳泽牵着走了出去,魏思暝连忙跟上,可脚步迈出,却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片刺眼的白光后,魏思暝恢复视线,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摆设,是日月重光的白光堂。
  有两个身影在门口并肩而立,正不知望向何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他走到两人身侧,果不其然,是华阳泽和红棉。
  红棉已经长高许多,几乎已经与华阳泽平齐,虽然面容仍显稚嫩,可看这模样也差不多到了弱冠之年。
  “宗主,逝者已矣,您还是节哀顺变。”红棉面露担忧。
  魏思暝不用细想,便知道他说的是谁。
  “无妨。”华阳泽勉强勾了一个无力的笑,双眼无神道,“红棉,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想要同你商议。”
  红棉没有说话,等着华阳泽继续说。
  “我想叫你给我收集些灵魂。”华阳泽面色平淡,像是在说今日饭堂的饭应该多放点盐。
  红棉明显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道:“什么?”
  华阳泽侧首看他,眼神中带着寒意,道:“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红棉后撤一步,头埋了下去,脸上带着几分忐忑,拱手行礼道:“不......不需要。”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华阳泽上前将他扶起,又恢复了平日里平和的模样:“若你不愿,直说便是。”
  “不,宗主,红棉没有不愿,只是这......”红棉望着华阳泽的侧颜,小心翼翼道,“不知宗主需要多少,近年来因为咱们接受委托斩妖除邪,民间生活越来越平安顺遂,这枉死的人恐怕......”
  华阳泽打断他,语气平静如水:“一万个。”
  红棉身形一僵,瞳仁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华阳泽继续道:“我不管你如何收集,我只要结果,给你十二年的时间。”
  “红棉,莫要让我失望。”说罢便转身离开,留红棉一人愣在这白光堂中许久,脸色煞白。
  魏思暝站在他身侧,浑身一寒,脸色同他一般。
  为什么?他究竟是为什么?红棉一万,那三时呢?宁文是不是也是如此?
  三万灵魂......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魏思暝向前迈了一步,眼前白光一现,又带他到了另一个地方。
  第95章
  魏思暝睁开眼,周围变成了白茫茫一片,正午的日头照耀着雪地,反射着刺目的光亮,除了积雪缓慢消融的声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一片安静祥和。
  这是......昆仑?
  他草草略过一眼四周的景色,这里不是他们来时的模样,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魏思暝向前走了几步,还未见到人影,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传入耳中。
  他加快脚步,循着那笑声望过去,只见几人错落成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每个人手中皆提着一个不大的竹篮,正弯腰不知在地上寻找些什么。
  “婶子,你见没见大山娶的新媳妇?那可真是漂亮啊!”
  “见啦见啦~听说是外面来的,哎呦姑娘可怜得很,父母在外面做活伤着了,被拉回家等死,她这才来咱们这想买两株野山参,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大山心善,见她身上没几个银钱,蒙着大雪上山来给那姑娘挖了两株,这不才一来二去,看对眼了。”
  “哎呀你说说,这大山真是好样的!从小就看他心善。”
  他们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用铲子扒开雪层,其中一个妇人找到一株,面上大喜,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原本就冻得通红的脸颊变得更加红润,她把手上厚实的手套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插进坚硬的冻土,掐断了根系,用了巧劲,熟稔地将山参带了出来。
  她手指拢着那株野山参,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太松懈,知道那株野山参安安稳稳地躺进了手上挎着的竹篮里,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是啊,咱们这野山参也是救命的东西,也不知还能再挖多久。”
  “怎么了婶子?”
  妇人低声道:“你没听说啊?最近这山上总是死人!村长前一阵子还专门领了人上来祭拜山神。”
  听着话的人看着年纪不大,这一下更是吓破了胆,说话都颤抖起来:“啊?那那...有用吗?”
  妇人兀自摇了摇头,闭口不再提:“快找找吧,挖完了快下山。”
  话音还未落,身后便猛地窜出一红色残影,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几人的胸口。
  魏思暝只能站在一旁,连制止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在眼前谈论家常的人挣扎着死去,他们的血挥洒在竹篮里,染红了那刚刚挖出来的野山参。
  红棉姗姗来迟,神情淡然,双眼麻木,伸手收了那残影,魏思暝跟在他身后,见他用了法术将这些尸体运到了山洞之中。
  山洞中的尸体虽然也已经堆成小山,但还没有那么多,石壁上的蜡烛也是稀稀散散,勉强将这昏暗的地底洞穴照亮,魏思暝粗略一计,千八百个是有的,那现在这时间,应当还未过几年。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踩在雪中,一深一浅。
  魏思暝回头看去,只见一满头银丝的老者正向洞口走来。
  不必想也不必看,红棉自然已经察觉,可他并未在意,仍旧在洞中忙着点燃烛火,反正只是又送上门来的一个灵魂罢了。
  老者步履蹒跚,有点跛脚所以走得很慢,还没走到洞口,红棉便已经从洞中出来。
  他并未细看,略一抬手,那血滴立即便从手心中窜了出来,径直朝向老者飞去。
  “阿凉。”老者沧桑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唤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是阿凉吗?是不是你?”
  红棉身形明显一僵,下意识抬起头来,望向声音来源,眉头紧皱着,满脸的困惑。
  血滴在即将穿透老者身体的一瞬间停滞,重回红棉手心。
  “阿凉,是你吧?”老者年岁已大,瞳仁灰白,没听见面前的人回应,不敢妄认,一遍又一遍地向他确认着。
  片刻后,红棉好似认出此人,双眼立刻蒙了一层水汽,嘴唇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他上前几步,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老者衣袖,不可置信道:“钟伯...是你吗钟伯?”
  钟伯有些激动,如树皮般干涸的脸上看不出是哭还是笑,只一味点头应道:“是我,是我。阿凉,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寻了你很多年却没有踪迹,若不是我想着临死前来寻一株野山参续续命,也不会碰到你,好啊!好啊!这下我死了也能闭眼了。”
  红棉不自觉后退半步,面色开始不自然,不敢望向面前人的脸,支支吾吾道:“我......我......”
  “都怪我,将你弄丢了,这么多年没有寻到你,我还以为你也......”提起当年之事,钟伯落下两行清泪,上前握住了红棉的手,“是我不中用,这坡脚走不快,没能将援兵寻来,这才叫那恶徒将他们都......”
  “你说什么?!”红棉面色一变,瞬间瞪大了双眼,仿佛被什么突然定住一般浑身不得动弹,“......不是...我?”
  钟伯并没有反应过来,思量片刻后才明白他所言为何,震惊道:“阿凉...难道这几年你一直以为是你?”
  见红棉不语,忙解释道:“那时你正在睡梦中,你师尊叫我......呃...”
  !!!
  话音未落,钟伯便传来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