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倚靠在围栏边上,时不时望向正站在不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白日隐,忍不住一遍遍回想那夜。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不应该在这个众人都殚精竭虑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担忧的时候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眼前的白日隐慢慢变成了那个在十二镇客栈中坐在自己身上浑身湿透的人,又与重光大会前一晚在自己身下挣扎的人重合。
  魏思暝觉得好不真实,下意识抬起手来抚上自己的双唇。
  原来自己与他早早便如此亲密过。
  他忍不住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封存后放出的缘故,这段记忆如此崭新清晰,像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一样,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覆盖在白日隐后腰上摩挲的触感。
  想到此处,脸上又是一红。
  白日隐的声音冷不丁在一旁响起:“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刚才那一折腾风寒了?”
  说着便将伸手试探魏思暝的额头,只停留了一瞬,便收回手道:“不热。”
  “啊?啊...没,没事。”魏思暝正臆想着,被打断自然是不好意思,转过身背对他,试图叫自己冷静下来。
  白日隐却不在意,自顾自问道:“你在幻境中看到什么了?为何要伤害自己?”
  被海风一吹,魏思暝冷静了许多,转回来重新面对白日隐,正色道:“梦见我叫鹤羽砍伤了你的手腕,血流个不停。”
  白日隐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怪不得你一直在说对不起,不过......”他收了笑容,极其认真的望着魏思暝的眼睛,说道,“我不怪你,这十二年没有怪过你,以后也不必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魏思暝一愣,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他那时所说的自然不是将他扔到日月重光这回事,而是......
  他创造了他,又给他设置了如此多的艰难,才叫他吃了如此多的苦头,若一切能够重新来过,自己定然会给他一个幸福的人生。
  “你也别怪我。”白日隐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随即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魏思暝的眼睛,声音愈来愈低,“情急之下,才会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是...抱歉。”
  魏思暝一脸不解,不明白是做了什么行径才叫他如此羞涩,问道:“什么?”
  白日隐不语,只将眼神挪到他腰间向下正中央位置,很快便又移开。
  魏思暝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明白在幻境中那阵莫名其妙的剧痛,竟然是...竟然是阿隐所为......
  他脸上霎时间青红相接,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
  “那时我怎么唤你都没用,鹤羽已经在你脖颈间,我实在是没了办法,又不能任由你伤害自己,所以只能...只能出此下策,第一次下手没轻没重,真是抱歉。”白日隐低声解释着,试图将那时的危机情境描述清楚,可心脏却跳动得越来越快,一想起他一只手都握不过来的物什,便没来由的一阵脸红。
  “没,没事,阿隐。”魏思暝佯装平静,“多谢你。”
  “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村长!!村长!!!”
  一阵接连不断的呼唤声冲散了两人之间略微尴尬暧昧的氛围,魏思暝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码头上围满了人,一个个手上都挎着竹篮,兴高采烈张牙舞爪地冲这边吆喝着。
  村长也听到动静,走到魏思暝身旁,一边看着远处的人群,一边歉疚地望着魏思暝的脸,道:“春碧哥哥,对不起啊,我就知道婶子肯定不会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果然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下可好了,扰了哥哥们的清净。”
  魏思暝笑道:“没事。”
  很快,船只进入码头,但人群却停了七嘴八舌的吆喝,皆默契地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让出空地,好叫几人下船。
  村长挡在几人前面,手高高抬起,扬声道:“各位叔伯婶婶们,不要吵闹,不要宣扬,各自都回家准备准备,从明天开始,都可以出海啦!!各位弟弟妹妹们也可以重新来海边玩耍,以后都不怕啦!!”
  此话一出,村民们又欢呼雀跃起来,将手中的竹篮一个劲往几人怀里塞,感谢的声音层出不穷。
  他们都十分有分寸,并不追问几人出海是做了什么,也不过问这十几年来为何总是会有人死在海中,只是一个劲的答谢。
  魏思暝手上忙着推诿递过来的竹篮,心里却倍感压力,暗暗发誓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将那个母亲般的大海永远还给海衢城。
  第107章
  见几人招架不住,村长连忙将村民们挡了回去,道:“叔伯婶婶们,我自会招待各位,就请不要再多此一举了,免得叫哥哥们不自在,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村民倒也识趣,不再聚集在一起,为首的抢着塞了几个竹篮到村长手里,自发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以示敬意,便都四散而去。
  村长领着四人回家,一路上嘴不停,一半是感谢,一半是歉意。
  可几人心中皆各自怀揣着心事,无暇回应,只有魏思暝时不时地点点头附和几句。
  眼见到了村长的院子附近,关子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白日隐几乎是瞬时便察觉到,回身望他。
  关子书眉头蹙起,眼神复杂,淡淡道:“阿隐,你在此等我几日。”
  魏思暝也回身走了过来,问道:“你去哪?”
  “我将衔青送回家。”
  听到这话,林衔青立刻转头望向身旁的人,一张脸上满是茫然,不知道为何又要重提此事,急道:“为何?”
  关子书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魏思暝不免生疑,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并不是疑他会偷偷摸摸地通风报信,而是怕他独自一人去找宁文对峙,虽然她与华阳泽做的这些事定然脱不了干系,可是现在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若关子书贸然前去,恐怕会有危险。
  “现在这关头,还是……”
  他几乎是下意识便劝阻,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一只手阻止。
  白日隐对关子书微微一笑,道:“子书师兄,去吧,一路小心,不必急着回来。”
  林衔青原本指望着白日隐会阻止,可没想到在这么紧要危险的关头,竟如此轻易就将关子书放走,疑惑更甚,眉头紧紧皱着,向关子书迈了一步横在他身前,急道:“子书哥哥,究竟为何啊?这一路上我都很听话,在船上我也躲进了船舱,我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可...”
  关子书面色严肃,一语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林衔青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渐渐明白,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也是非走不可了。
  “走吧。”关子书任由他说完自己想说的,才说出这两个字。
  林衔青轻叹口气,跟在关子书身后回到房中将行囊简单收拾了一下,这一路上买了不少衣物及零碎,他却都留在了这里,只从他那深似无底洞一般的钱袋子里拾了些灵石放在身上。
  魏思暝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心里溢出几分不舍,这感觉很奇怪,当初明明是因为没钱才叫林衔青跟上的,可此刻他将那钱袋子留了下来,一个人干巴巴地走了,自己这心里却有些憋得慌,这一别,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他方才也想明白了,关子书为何在此刻执意要走,送林衔青只是顺道的事罢了,宁文迟迟不出现,多半与关子书在此有关,毕竟是自己的徒儿,定然是不愿意在他面前将黑面露出来的,这也属人之常情吧。
  魏思暝心里明白,虽然华阳泽将他叫到日月重光结盟,可他不会将这事全部押在自己身上,之后不知华阳泽会使出什么阴狠的招数来对付他们。
  罢了,送走也好,送走安全。
  如此想着,心里倒是轻松几分,离别的悲戚也被冲淡不少。
  他想说些什么以做告别,却只是张了张嘴,随即继续沉默着。
  林衔青慢腾腾地将东西收拾好,抬头看到魏思暝时,眼中也流露出几分不舍,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从一大包遗留的行囊里左右掏了几下,片刻后掏出一双剑穗。
  他走到魏思暝面前,道:“魏公子,此番离开,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子书他虽然总是与你吵吵闹闹,有时也口无遮拦,但他没有恶意,还请你多包含。”
  “我知道。”
  听到这话,林衔青松了口气,将剑穗双手递了过来,继续道:“这是先前在十二镇我们逛夜市时,机缘巧合下碰到一位颇负盛名的工匠,子书请他给你做的,许是拉不下脸来,迟迟也未给你。”
  魏思暝低头望着林衔青递过来的剑穗,是淡淡的玉色,上面还坠着两枚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兰和白鹤,与他这双剑上的图样相差无几,一看便知是特意定制的,十分珍贵别致。
  林衔青见他只是望着,又补充道:“魏公子不必有负担,那日他见隐师弟的玉箫上有些磨损,所以叫那工匠在上面镶了嵌片,这才也替你定制了这两枚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