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白清清跟李昂说得一样。
  “……喔。”李然乖巧。
  迟蓦示意李然看自己,待他看过来后又暗示地扫一眼沈叔。
  “你是想要这个死变态送你回家,还是要我送你回家。”
  李然惊:“……啊?”
  他求助地看向迟先生。发觉对方不说话,只好用力地以眼神示意,要迟蓦送他回家。
  迟蓦装看不懂:“李然,你要说出来。”
  李然便声若蚊蚋地开口。
  “……要您。”
  作者有话说:
  迟蓦:好爽。
  第13章 强势
  时间没有多晚,晚八点半。
  和迟蓦几乎肩并肩地走在一起,李然才真正发觉自己和迟蓦的体型差距有多大。
  地上影子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宽一个窄;左边的影子一看就不好惹,右边的影子一看就好欺负。李然走在右边,有些郁闷。
  由于路灯角度的影响,李然的羸弱影子偶尔会被迟蓦的强势影子囊括其中,完全把李然裹进私人领地。俨然一副不讲道理侵略性极强的野兽。
  ……虽然只是路灯的问题。
  等再一次被迟蓦的影子完全包裹住,仿佛被吞吃殆尽,李然悄悄地往旁边歪头,看自己的卷毛在影子边缘露出一缕、两缕。
  很好,半个脑袋都出来了。
  这段路没人说话。迟蓦眼睁睁地注意着旁边小孩儿的全部小动作,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半个卷毛脑袋从他一边肩膀探出来时,像是李然全权信任他,亲密地把头靠上去。
  依偎的姿态。
  但李然根本没注意这个。看到自己的卷毛胜利,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暗暗庆祝。
  地面上,他的手也在腿侧捏紧,跟他的本体差不多大小。迟蓦观察得很仔细。
  两人走得不疾不徐,几乎接近于饭后散步。就这么慢慢地踱着,很快抵达旧小区的公寓楼。
  迟蓦突然开口问:“这段时间为什么躲我?”
  李然刚捏紧的拳头一下子散了,垂在腿侧轻轻地抠裤腿。
  他穿一条深色牛仔裤,版型宽松垂直,在脚踝处往上翻了两折,露出反面颜色稍浅的布料。
  是种设计。
  腿型又长又直的人,穿这样单调的裤子也好看。
  “嗯?”迟蓦脾气不好,是凶狠但自知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吓谁,此时刻意放缓语调,甚至含了些笑意,“我这个人不喜欢用沉默当作答案。你不说话过不了我这关,我也不会放你回家。直到你回答我为止。”
  “……”
  李然在和人面对面的时候没说过谎。
  每次考试发成绩,白清清问他考得怎么样,是不是不错,他大言不惭地回复差不多……这种情况不算。
  他知道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撒谎,不对,该教训。
  但隔着手机,白清清发现不了他心虚。
  面对面时不一样啊。
  要是白清清当面问他最近学习是不是挺不错的,把李然憋死他也说不出那句“差不多”吧。
  迟蓦诚心逼他,又稍微加重语气问道:“为什么躲我?”
  “……没躲啊。”李然近乎低喃地说,整张脸往下埋,视线与地面保持平行。
  站在他面前的迟蓦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容,但能看见他鬓发边外露的两只耳朵,以及越低头越能教人看得清的后颈,很白很细的一小截。
  此时却和耳朵同色。粉的。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撒谎。不熟练,羞耻,愧疚。
  但凡迟蓦有良心,或者有点眼力劲儿,都知道点到即止,不要再逼供下去,给没见过世面的天真小孩儿一点恢复时间。
  可是迟蓦偏不。他绝对是最无情的刽子手。
  “坏孩子才会撒谎。”迟蓦酷冷的音色自头顶落下来时,形成一道判决,把坏孩子李然判得更红。能被看见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嫩粉起来,包括手指。
  敏感程度令迟蓦顿时挑起眉梢,有一边挑得略微高调。他意外地看着这一幕,不加避讳地凝眸欣赏。
  好不容易撒次谎,还被当面揭穿,李然简直羞愧难当。他双手放在身前,想绞弄衣摆但是克制住了这种无意义的小动作,依旧低头,眼睛没盯地面,而是看着迟蓦左手腕戴着的一串菩提。
  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串。
  虽然都是玄色,可这串是单串的,不用绕成两股佩戴。
  不变的是,这串菩提珠依然紧紧地勒着迟蓦的腕部皮肤。透过旧小区的灰黄光线,李然似乎看到菩提珠下面,迟蓦的手腕被压出一个又一个半圆小坑。
  只有把菩提珠摘掉,再等个几分钟或十几分钟,受到压迫的皮肤才能恢复。李然还看到,菩提珠旁边有丝丝红痕,像是被弹出来的痕迹。
  弹力绳慢慢拉长,再猛地松开,清脆地绷向脆弱的皮肤。多弹几下,便会这样。
  比较疼。
  关于迟蓦的质问,李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幸好,慈悲的菩提珠发挥运用,佩戴它的主人也终于舍得令慈悲心泛起波澜,没再步步紧逼地问李然第三遍为什么躲我。
  静默间,时间可能过去了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李然决定扭转形象,不愿在迟蓦心里做坏孩子,实话实说:“……躲了。那天您给我两个巧克力,我没有怎么感谢您……好像还把您惹得很生气。”
  “所以我才躲的……”
  得到答案的迟蓦有些哭笑不得,但担心李然以为他嘲笑,压抑这抹升腾而起的愉悦。
  问道:“就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李然把脸抬起一小半,说是看迟蓦不如说觑,不太直接,有点怂。他平直纤长的睫毛向上掀,浓密得像把黑色小刷子,“要是您看到我以后……变得更生气呢?”
  他嘴笨成这样,又不会哄。
  况且,他跟迟蓦又不熟。
  不过今天吃人一顿饭……倒是熟了点儿。
  迟蓦:“你说得有道理。”
  李然放松:“对吧……”
  “但你说是我生气,不理人的不应该是我吗?”迟蓦严谨地指出他话里的逻辑漏洞,“而且是你惹我不高兴,可是你却不理我、躲着我,你这样做对吗?”
  李然紧张,又立马用自己的独特方式修复逻辑漏洞:“这些天,您没跟我说话,所以……就是您没理我啊。”
  皮球又踢回到迟蓦手里,迟蓦失笑:“也有道理。”
  李然放松:“……对吧。”
  “你还记得自己欠我一个人情吧。”迟蓦突然说道。
  李然再也不敢放松了,木讷地严阵以待:“记得。”
  “还躲我吗?”
  “……不躲了。”李然不明白欠人情和躲迟蓦有什么关系,为让迟先生放心,他还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真的不躲了。”
  迟蓦果然放心,下巴朝楼梯口一点,说道:“回家吧。”
  “好的。”李然顿时如释重负,抬脚转身正要走。
  便又被迟蓦叫回去。
  “等等。”
  老实李然像面对学校里的教导主任,还是最凶的那个。转回去站得笔直,静等继续挨训或吩咐:“还有事吗迟先生?”
  迟蓦解锁手机,不知道看什么:“以后每天给我发消息。”
  “啊?为什么啊?”
  “以防你忘记还人情。”迟蓦见多了人性世故,不开玩笑说得煞有介事,“有些人不经常提醒的话,时间一久就忘得一干二净,必须得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才能想起来我是恩人。当然我不是说你这次躲着我的事情,不要多想。我让你发消息,只是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
  “你是乖孩子,对吧。”
  最后一句温柔得犹如春天的第一缕春风,带着循循善诱的美味。李然当然乖,他小时候是父母的乖孩子现在老师的乖学生。
  等毕业后进入社会,他也绝对是最乖最老实的普通公民。
  “当然,对你来说这也许是一种不合理的要求。你可以拒绝我。”迟蓦友善地给出选项。
  他还挺期待李然的拒绝的。
  关于拒绝,李然得学。
  但李然说道:“……我会给您发消息的。”
  饱餐一顿回到家里的李然蹬掉拖鞋,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中。
  迟先生好奇怪啊。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就是觉得……这个人。
  这个原本应该和自己毫无交集、很厉害很聪明的人,好像在一点点渗透,进入自己的生活。
  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李然趴着不动,睁着眼睛看枕套上的图案,是几朵白云。
  他揪枕头的四个角,拽成各种形状的耳朵,想起上楼前感谢迟先生用丰盛的晚餐招待他,并问他为什么请自己吃饭。
  饭都吃完了才问原因。
  反射弧长得可以绕地球跑两圈。
  迟蓦倒是直言不讳道:“你躲我,我求和。”